“杨公子?”
“徐二爷?”
“哈哈哈,幸会幸会。”
第二天上午,登莱巡抚衙门后宅厅堂,杨天与徐本颜在陶朗先的介绍下,双双见礼,客套一番,双方落座后都没开口,在那互相打量着彼此。
真的是这么年轻。虽然早已知道杨天今年不满二十,徐本颜还是忍不住惊讶,见对方一脸平和淡然的神态,不似作伪,不简单,他扪心自问,自己像这杨天这么大的时候可做不到这点。
杨天也在打量这徐家老二,一身剪裁得体的绸面员外袍,缎面做的云靴,白皙秀气的手上带着三个碧玉扳指,个子不高,相貌虽平平,举手投足间却有股难言的贵气。
“呵呵,徐二爷找在下来,不知有何见教?”杨天先开口道。
“早就听闻杨公子年轻有为,其人不凡,如今一见,果不虚传,见面更胜似闻名啊”徐本颜滔滔不绝夸赞着杨天。
废话真多,杨天眉头一皱,有些不耐,双方是敌非友,对方这浮夸的话一说一大套,没完了还。
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守,杨天耐着性子听他讲着,好不容易听他讲完,一琢磨,废话一堆,一点营养的话都没有。
“咳,多谢徐二爷夸奖,既然咱们照了面,在下不喜欢拐弯抹角,还是说正事的好。”杨天淡淡道着,实在是不愿意在这跟对方东拉西扯的浪费时间,既然对方称呼他公子,不叫自己大人,显然是想私下解决,那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杨公子果然快人快语,”真是个粗鲁横蛮之辈,刚有些高评价的徐本颜瞬间降低对杨天的印象,看来终究是个粗鄙武夫,不过如此,当下微笑着,风度翩翩的说道:“既然杨公子手里有了兖州府的棉布市场,这样吧,为免双方误会,我徐家从此不在兖州府做生意,如何?”
“呵呵,可以,不过再加一个条件。”
“公子请说。”
“不准动用官场上的关系,整个大明的棉布市场,双方各凭本事竞争。”
徐本颜眼睛一缩,对方好大的口气,北地市场虽不却不如南方市场广袤,他这意思好像将来要跟我徐家的江南根据地竞争啊。
不自量力,哼!
不论怎么思量,这条件确实没什么坏处,徐本颜大大方方的道:“就依公子所言,咱们双方都不准动用官场关系,在商路上各凭本事。”
“好,有登莱巡抚陶大人作证,徐二爷,咱们签个契约如何?”
“好!”
当下由陶朗先亲自拟一张含着刚才内容的契约,杨天徐本颜两人分别按上手印。
本以为是个潜龙,没想到只是个莽汉。徐本颜只感到轻松无比,没想到此事如此轻松解决。
“在下还有事在身,告辞。”杨天起身淡然告辞,出了府衙,回家。
“陶大人,承情了,我徐家必有厚报。”
“好说,好说,二爷请。”
事情解决,陶朗先心情大好,眼看东林党过了今年就要大获全胜,自己虽是阉党,魏忠贤地位也牢靠,可多条后路有备无患,交好两边才是好的。
这个时候交好徐家,对自己绝对没坏处,见快中午了,备一桌酒席,叫了几个美妓,吆五喝六,双方宾主尽欢。
临出城前,杨天收到手下报告,淡然冷笑一声:“墙头草,可不是这么好做的。”
六月二十六日,杨天一行人回到杨堡,回来后,杨天自己闷在屋里两天两夜,出来后,下了一连串命令,这第一个命令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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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邑县快班班头鲁直,年四十有一,正当壮年,快班负责缉拿盗匪,维持治安,是县衙三班里最具实力的班子,鲁直这个班头在县衙这些干部里也算排名前五位了。
七月一日,莫名的好日子,鲁直点卯上班,几个亲信手下来回奉承不断,马屁拍得鲁班头心情飘飘然,当即发话,中午在文轩居摆酒,跟几个亲信手下一块乐呵乐呵,惹来一阵欢呼声。
到了午时,一行人出了衙门,真真是横着走在大道上,一路迎面而来的百姓们纷纷躲避,好威风,好霸道。
很快到了文轩居,一群人径直走到后面一间小院,自有那掌柜的张罗着上菜上酒,不多时,好酒好菜已摆上,众人开始吆五喝六。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鲁直在手下们如潮的马屁声中,借着酒意脑子有了些熏熏然,开口道:“小的们,你们可知吏户两房那两个老狗现在听谁的?老子跟你们说,可不是听咱们那个狗屁都不是的县太尊的。”
几个亲信彼此打个眼色,都知道自家班头又来了,开始发牢骚了,这原因也知道,当初吏户两房李同发,王山两位老书拉着鲁直出银子入股那红花商会,鲁直不知怎么想的,坚决不答应。
如今两年多过去,两位老书那银子挣得盆满钵满,直看的鲁直眼红,虽然鲁直这个快班班头平时收的孝敬不少,可跟那两位平白挣得银子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这是心里不平衡了,众亲信了然于心。
“他娘的,什么潍县二郎神,狗屁,”鲁直此时眼睛有些发直,显然是喝高了,大着舌头道着:“老子跟你们说,你们还记不记得三年前祝家三兄弟被灭门那案子,还有那周扒皮周若雨被人生生劈到家里,当场人头落地那案子,还有其他两家士绅被劫了银子,要是老子没猜错,全都是一个人干的,你们猜是谁?”
众亲信知道他说的是谁,有人顺着他话头接着:“班头,是谁?”
啪!
猛地一拍桌面,鲁直醉眼朦胧着说道:“就是那狗屁的二郎神杨天,嘿嘿,他可以瞒过别人,却瞒不过老子,这狗日的灭人满门,图财害命,不是个好东西,嗝儿”
“是啊,是啊,班头说得对。”众手下敷衍着,这近一年多,喝多了,鲁直就开始骂杨天,骂吏户两房老书,看看,这又开始了不是。
“嗝儿那李同发也不是个东西,还有那王山,都不是好东西,嗝儿不”
众人刚要顺着话头说是啊是啊,突然门口咣当一声响。
咚!
“陈奇,你要干什么?”有人喝道,显然认识带头之人。
一群快班带刀捕快走进来,带头的赫然是快班里平时跟鲁直颇不对付的捕快陈奇。
此时陈奇面色冷若冰霜,阴声道:“鲁班头,有人状告你强奸王三的二闺女王春梅,事后王春梅羞愤跳河自尽,苦主王三已在衙门里等着了,县太尊命我等缉拿鲁直归案,鲁班头,请吧。”
鲁直大怒,打着嗝道:“反,反,反了天了,嗝儿竟敢污蔑本本大爷,走,走,老子与你去见个究竟。”
“请。”
不一会,县衙大堂,知县赵明堂高居堂上,皂班衙役持着水火大棍分列两边,那苦主王三畏畏缩缩站在堂上,吏户两房老书竟然也在,鲁直走进来,见到这番场景已是酒醒了一大半,再看到平时还给个笑脸的县太尊赵明堂此时却面色方正,像是不认识他一样看着他,莫名的,明明是炎热的夏天,一股冷汗却从他身上冒出。
“王三,可是此人你的女儿致死?”赵明堂一指鲁直,威严的道着。
“是,是!大老爷,就是这鲁直的俺那二闺女,可怜俺那闺女事后想不开,投河自尽!求,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王三刚开始说话还磕绊,慢慢的,这话越说越顺溜,就好像是背下来的一般。
“放,放屁,老子什么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还用,用得着去强奸你闺女。”鲁直一脑子糊涂,他做过些该死的坏事不假,喜欢女人也不假,可凭着他的身份,投怀送抱的女人已经够他草的了,还用得着再去强奸这獐头鼠目什么王三的二闺女,越想越糊涂,刚要喝骂此人,身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
“大人,我作证,鲁班头确实王春梅致死。”
“刘刘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鲁直打眼一看,竟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亲信之一,捕快刘协。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此事我亲眼所见,鲁直,你休想狡辩。”刘协此时一脸正气,混没有平时的唯唯诺诺。
“对,启禀大人,我也看见了,我也愿意作证。”又一个鲁直的手下站出来正气凛然的指证道。
“大人,此事已经很是明朗,鲁班头”吏房老书李同发站出来分析的头头是道,快班班头鲁直倒行逆施,王春梅致死,罪证确凿,赵明堂听得频频点头,不等鲁直再喊冤,当即一拍惊堂木。
“来呀,几方人证俱在,罪证确凿,把鲁直拿下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是。”
“大人,大人我冤枉啊”被皂役夹着往自己平时很熟悉的西南角大牢走去,鲁直挣扎嘶吼着,那里面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进去,可八成就出不来了,这时户房老书王山走过来好似自言自语道着:“吏户两房老书是老狗,二郎神是狗日的,呵呵,也不知谁给的豹子胆,胆小不小”
“”鲁直蓦地涕泪交流,哭喊着道:“王老书,王老哥,王大爷,王祖宗,请跟二郎神老爷说一声,小的错了,小的知道错了,饶小的一命啊,小的做牛做马”
声音渐渐远去,王山摇头走向大堂东侧的户房,“呵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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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不被人往上告,要想瞒天过海,
“呵呵,让四府县衙都站在我这一边,这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