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如果现在张开嘴,心都能跳出来
我靠!这家伙不会是看不上我的块玉佩吧?这块玉佩是我十岁的时候,一个远房亲戚送的礼物。
虽然不是什么太好的材料,但是买几十套他身上这样的坎肩,再吃几顿像样的饱饭,那是绰绰有余的啊。
他不会这么不知足,没有风度吧?
连这都看不上?
蚂蚱虽那也是肉啊。
我见他不说话,只是站在那,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玉佩,真怕他那对大眼珠子掉出来
我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一丝丝汗水了。
用眼角余光向身边两侧扫了扫,我悲哀的发现,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宽敞的街道上,空空如也。
刚刚烧水倒茶的摊子老板也不在
估计是,远远的就看到这边出了状况,先找地方躲起来了。
我的心里更加没有底了,这附近连人都没有,要是这个狗皮帽子温柔地给我几刀,连替我报官请大夫的人都没有,那我一定是必死无疑呀。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一阵冷风吹过,带来一连串“咯咯”的声音,听得我心里发凉。
随后我就意识到,这是我上牙和下牙连续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紧张到浑身颤抖了。
当一个人惊恐到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他就不会再害怕,也不会再有所顾忌,恐惧就会转变成愤怒。
看着眼前这比我高出许多的壮汉,我不知道从哪儿升起了一股无名火,这火就像干草堆上的烟头,烧得很快,几个呼吸间就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虽然是一个秀才,没什么武功底子,但是杨家祖上也是从过军的,一些强身健体的长拳,我还是练过几天的。
小的时候,我身体虚弱,经常得病。我爷爷说得很形象:半年病一次,一次病半年!
七叔公怕我扛不住,就教我一些强身健体的动作。
其实根本就算不上是练家把式,用七叔公当年的话说:这就是减肥美容操。给个包子,一只哈士奇都能练一套
我略微地算计一下,终于,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估计还没等我碰到人家,他的砍刀就已经在我的身上雕出一整本金瓶梅了,还是无删减版的。
这种寂静的气氛,十分尴尬
我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要不我给他说个笑话,缓解缓解气氛?
还是算了,如果我真的说个笑话出来,那我,就彻底变成笑话了!
再说了,现在什么段子能比我更好笑?
两个人谁也没有出声,我依然是半弯着腰,后背的肌肉已经有些发麻了,就在我即将要摔倒的时候
终于,苍天怜见,这狗皮帽子先说话了,我感动得恨不得扑过去亲他!
“你是阑城杨家人?”
那大汉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太久没有喝水了,干巴巴的。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我,而是用手指弹了弹玉佩下面写着“杨”字的香包,似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种打破僵局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这位大哥,您好眼力,真是”
我还没说完,他就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皱着眉头,撇着嘴,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我一番。
“揪子老七是你什么人啊?”
听他这么一问,我略微迟疑了一下。
揪子老七,根本不用想,那是七叔公在江湖上的名号。
可是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回答。
我是有思想准备的,他问其他的事情我都能应付。可偏偏问的这个对象有点特殊,不好回答呀
我七叔公是什么人?那可是彻头彻尾的横路人。
说好听点叫天师,破除阴劫,普渡众生,侠之大者,除暴安良。
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流氓!
只要是雇主出钱,什么买卖他都干。
其中也包括杀人劫货,替人寻仇之类的刀口生意。
这个问题难就难在这儿了。
如果这个狗皮帽子和我七叔公是朋友,那是最好,一片黑云彩就散了,至少他不会伤害我。
可如果他和我七叔公是对头,再或者两个人有梁子?
那就保不齐来个爷债孙还了。就算是顾及道义不杀我,也得带走几个我身上的零件,当旅游纪念品。
我尽可能的去捕捉每一个细节。
这个人听口音不是本地的,风尘仆仆,面容有些倦态,应该是刚来阑城不久。
七叔公离开阑城已经好多年了,那他们一定是在外地遇到的。
能叫出烟鬼老七,揪子老七的,都是比较熟络的人。
因为这两个名号分别暴露了七叔公的两个特点,一个是爱抽大烟,而且瘾头很足,另一个就是,七叔公的绝活儿。
揪子,这是杨家人祖传的活,也是他老人家的看家本事,行走江湖的保命家伙。
这些年,七叔公凭借着独门本领,不知道在鬼门关绕过几道弯了,估计,传达室的大爷都认识他了。
一来二去的,揪子的名号比他本人的名号还要响亮。
七叔公也是老江湖了,听说他十几岁就上道,老奸巨猾,经验丰富。
老狐狸的功力不会这么差,若是能被仇家找到自己的老窝,那可真是太弱智了,凭七叔公的谨慎,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
几个呼吸的时间,我已经有了点儿盘算。但是出于保险起见,我决定还是把这个话头甩回去,免得一口咬死了后路。
“难不成,这位大哥也是道上的英雄前辈?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
那狗皮帽子白了我一眼,将手里的玉佩揣进怀里,哼哼了两声:“既然你是七爷的人,那就走吧。以后可要长点眼了。”
我的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真是万幸啊!说是捡回一条命,一点儿都不过分。
为了不留后患,我邀请他去旁边的酒馆喝两杯,算是给他赔个不是。
狗皮帽子很是豪爽,见我提议吃饭,也不推辞。
酒馆里没什么人,我们在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我叫过来伙计,点了四个菜,烫了半斤酒。
狗皮帽子喝了几杯酒,连连摇头,说阑城的酒不好喝,白水一样,没什么劲。
我见他脸上泛起了微红,感觉喝的差不多了,便和他闲聊起来。
原来,狗皮帽子以前是个和尚,在古塔镇的古塔寺出家,后来破了戒就下山了。
他是个孤儿,没名字,行走江湖总是用一顶狗皮帽子遮着光头,道上一些朋友都叫他狗皮和尚。
我好奇的问:“那个,狗爷!您吃横路饭的,怎么来了阑城?现在的大户都在京城附近啊,阑城也不富裕啊。”
狗皮和尚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扔到嘴里,对我笑了笑:“你小子懂什么?你说的那些个大户,官宦之家守备森严,现在又是乱世,那些怕死狗根本就不出门,你想下手都没机会,现在这个世道,做买卖要放在郊外。”
“郊外怎么做横路买卖?那也没有人啊。”
“哼哼,现在可是王朝交替,政局动荡。但凡乱世,必有大财,民国不像清朝了,那些个老一辈的王子贝勒,什么这个大官那个总督的,现在通通都是狗屁。”
狗皮和尚讥笑一声:“那些手上还有点余钱儿的老东西,这一段期间都忙着跑路呢,山郊野外,那可是他们的必经之地,跑路不会带很多人,这样最容易得手。这些人都是惜命不惜财,挤一挤手指缝,那也够爷们体面地吃几顿,而且和他们做起活来也方便,不用费口舌。”
我又给狗皮和尚倒满了一杯酒,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处境,忍不住叹了口气。
狗皮和尚看了看我:“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了?在茶摊的时候就看你像丢了魂似的,说来听听。”
我将面前的酒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呛的连连咳嗽,艰难地喝了几口茶水压压酒气,断断续续的将我的事情和狗皮和尚说了一些。
和尚听完,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七爷那一手大钩子,你会不会扔啊?”
我听到和尚的问话,就是一愣,这驴唇不对马嘴呀,他这问的也太突兀了
揪子那是家里传下来的手艺,我是练过一些的。
可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后来我考上秀才,这么多年也没有继续练,基本上算是荒废了。
但是再怎么说,这也是杨家的家底儿,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能跌了份儿的。
我借着酒劲儿,挺起胸脯子,用手拍的啪啪直响。
“那是当然,虽然不敢说比我七叔公强太多,可在这阑城,杨小爷的揪子,也是有够瞧的。上天能揽月,下海能捉鳖,上炕认识娘们,下炕认识鞋”
吹到最后,竟然连我自己都有几分相信了。
狗皮和尚听我这么说,哈哈大笑,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满脸的激动。
“小娃子,你可有造化了,眼下就有个好机会,这买卖要是成了,你老爹这点钱根本就不算什么。以后烟土是要多少就有多少,你去是不去?”
我晃了晃被酒精刺激的有些发晕的脑袋,苦笑一声:“狗爷,我一个书生,自古书生最无用啊!不怕您笑话,我连鸡都没杀过,这碗横路饭,我可吃不消呀。”
狗皮和尚摆了摆手,随后,说了一番改变我一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