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记酒楼,雅间之外,几人围在一起,定定地看着地上躺着一动不动地图鲁。只见此时的图鲁,双目犹自怒睁,脸上的惊恐表情还未散去,但却已经没有丝毫气息了。
慢慢地,一道道血痕从图鲁的眼睛、鼻子、耳中流了出来。
此刻,最先从耳中流出的血液,就如清晨时树叶上的露水,在引力的作用下要滴到地上时凝成了一个露珠一样,就在图鲁的耳垂那里,也凝出了一个血珠。
终于,因为被引力所牵引,这滴血珠离开了图鲁的耳垂,掉落地上。
似是一声“滴答”,在围观着的几人的心海中响起,让几人的心猛然一阵抽搐,顿感不适。阁诚节此刻内心的不适感,让他感觉心塞不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滚,让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好一手敲山震虎啊!”一个声音在阁诚节身旁响起。说话的正是桑吉加措。
“本王又何尝不知呢!”阁诚节感叹一声,抬起头,不再看地上的图鲁的尸体,而是看着另外的的几人,朝着他们吩咐道,“抬下去,葬了吧!再给他的老娘送去点钱!”
“是!”其中明显是下人打扮的两个人听了,赶紧上前。头这边的一人俯身,将图鲁的衣襟一撩,盖住了那张恐怖的脸,然后一看同伴,点点头,两人同时使力,就将图鲁的尸体搬了起来。二人也不说话,抬着人一路就往楼下走。
酒楼的各处,都站着平常打扮的人,一些明显是酒楼的伙计,一些似是吃酒的客人,但此刻,却都如临大敌一般山立在酒楼的各处。原来,他们都是阁诚节安排的人。
图鲁被抬下去不久,噔噔噔地登楼声中,只见从楼下跑上来一人。正在交谈的阁诚节等人见到,纷纷注目。
“如何?”来人到了近前,阁诚节最先发话。
“禀殿下,这位汤大人的确暗中带了人来。我们刚下去,那人不知怎么做了暗示,就见大街上十多个人突然出现了,然后听了汤大人的吩咐后,接过我们准备的马车,查验了一番,便立即走了!”
“哦?你没有看清这个汤嘉泽怎么暗示的?”
“是,没有看清!”来人惭愧一声,“本来我们得了殿下吩咐,一直暗中注意,却还是没有看出丝毫异样来!”
“看来此人果真是有备而来啊!”阁诚节不禁皱眉。
“殿下也不必过分担心,按方才殿下所说,此人就算有备而来,也是针对那个李无解的,殿下只管按谈好的合作就可以了!”桑吉加措劝说了一声。
阁诚节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说完,看着桑吉加措,“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去布置了,等布置妥当了,本王会让人提前告知于你,你这边准备好配合!”
“是!”桑吉加措答应一声,赶紧躬身恭敬道,“殿下慢走!”
太和城,王宫之外东五里之处,正是二王子阁诚节的府邸所在。正值午餐时间,阁诚节到所设的灵堂祭拜过一番后,便与家人一起用餐。
阁诚节心情较之往日出奇地好,这让一旁的王妃都放松下来,不用像前些日子时那般战战兢兢的了。而阁诚节的两个孩子也都活泼起来。
“殿下,尝尝这个,厨房新来的厨师做的菜!”王妃从菜碟中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了阁诚节的碗里。
“嗯,好!”阁诚节对着大王妃微微一笑,夹起碗中的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品尝起来,“嗯,就是好吃,和以往的味道全然不同!”
“可不是,如今咱们聘的这位厨子啊,据说是大唐长安城有名的厨师,既然在大唐都有名,自然不简单了!”
“大唐来的?”阁诚节突然眉头一皱,疑惑一声。
“嗯,据说是因为大唐时得罪了人,不得已带着一双儿女逃到了南诏来!”
“哦,是吗,那儿女多大年纪?”
“儿子好像大些,都二十岁了,女儿年龄还才九岁而已!倒是一个伶俐的小丫头,我收到身边做了丫鬟!”
“哦,这样啊!”阁诚节点点头,神情放松了些,但依然严肃地说道:“回头叫人查查这家人的来路!”
“啊?哦!”王妃惊讶一声,不过还是顺从地答应了。
此时,在二王子阁诚节府邸的厨房内,一张桌子正摆在空地上,上面放着几碟菜,桌的对面两边,各有一个人,一老一少,正悠闲地夹着筷子,一边吃菜一边低声闲聊。
“如何了,查到什么没有?”其中年老之人问了一句。
“查到了一处所在,有士兵放哨,接近不得。不过问过了府里的其他人,说是二王子为了祭拜老国王特意设的!”年少之人低着头,一个劲地夹菜吃,不过却还是回答了年龄较大之人的问题。
“平时都有谁进去?”
“说除了二王子和一个老头,其他人都靠近不得,就连二王妃都不让进去!”
“这里有古怪!”年老之人嘀咕一句。
“肯定,既然是祭奠老国王,还怕人知道不行?”
“咱们能进去吗?”
“我看了,太难了,根本进不去!”
“那就麻烦了!”年老之人的眉头不禁蹙成了一团。
“那个老者是什么人?”年老之人沉思片刻,又问了起来。
“据说是一个多月前招进府中的,颇得二王子信任!”年轻之人依旧低头吃菜。
“一个多月前啊!”年老之人嘀咕一句,夹起一根青菜,塞进嘴里嚼了几口,便咕嘟一声咽下,“先将这些消息送出去,等大人分析决断吧!”
“早就送出去了,爹您现在越来越像大人您口中的间谍了!”年轻之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年老之人。这一抬头,才发现,这年轻之人,竟然是李无解的手下彭飞。至于他对面的老者,正是他的亲爹彭大年。
“哼,别小看你老爹我,想当年我也是叱咤京城的人物!”彭大年鼻腔里哼了一声,完了,却又变得严肃异常,珍重地叮嘱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注意别暴露自己!”
“嗯,知道了,爹!”
礼宾苑,甲秀馆楼前,汤嘉泽正来回踱步,一副沉思模样。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正在沉思中的汤嘉泽抬头一望,只见李无解和几名随从策马到了跟前。
“吁!”李无解叫了一声,马儿应声而停,其后的几人也纷纷勒停了马。
“李将军,如何了,可曾有那盗贼的消息?”李无解正要下马时,汤嘉泽便急急地往其跟前赶。
“哎,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李无解已经下马,脸色显得非常难看。
“那如何是好?已经过了十多天了,如果再找不到诏书,无法宣旨,我等都无法回去复命啊!”汤嘉泽急得跺脚。
李无解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后面上来的崔毅云,“走,先回馆内,喝点水!”说完,便不再理会汤嘉泽,而是直接朝着甲秀馆而去。
汤嘉泽见了,哀叹一声,也只得转身跟上。
甲秀馆内,李无解正在大口地喝水,看着,竟是一副干咳许久的模样。
“要是在水中下了迷药”一旁座位上坐着的汤嘉泽见了,不禁想入非非。不过,当瞧见了李无解身后如山岳一般跟着的郭楞子后,汤嘉泽心中的想法迅速作罢。少顷,崔毅云也进来了。
“让咱的人都赶紧吃喝,然后好好休息,下午了还要出去寻人!”李无解也看到了崔毅云,于是吩咐一声。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崔毅云听了命令,转身就走。
“你也去吧!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别饿着!”李无解又朝身后的郭楞子吩咐一声。
“是!”郭楞子也不说其他,直接转身就走。
一旁的汤嘉泽看了,不禁一笑,“将军这位属下的食量,可是让这甲秀馆的人大吃一惊啊!”
李无解听了,微笑着摇摇头,也表示很无语。当日住进来之后,甲秀馆的厨师本来按人数做的饭,但结果却让几个士兵只吃了个半饱,就因为当日郭楞子硬是吃了十多人的量。当日,负责招待的厨师见了郭楞子狼吞虎咽的吃相,一时间惊呆当场,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半开着。这幅场景,让很多见过郭楞子吃饭的唐军士兵当场笑出声来。这般风闻,自然后来也传入了汤嘉泽的耳朵。
“不说他了!”李无解迅速转移了话题,“明日我打算将带来的人手全部派出去,再查一查,看能不能抓到那盗了诏书之人!汤大人这边的安全,想暂时交给南诏国的士兵,不知汤大人意下如何?”
“将军尽管安排就是,如今最重要的诏书都丢了,再让将军的人护着我,也是浪费!”
“嗯,那就这般定了!”李无解点头,长出一口气,叹息道:“哎,早知道当日就不强出头,非要协助那大王子去查找什么盗贼了!”
“哎,当日也是我一时疏忽,没有拦住将军,如今怕是骑虎难下啊!”一旁的汤嘉泽听了,也叹息一声。
“我下午再去见一见大王子,看他那边还有什么消息没有!这里,就留汤大人坐镇了!”
“嗯!”
“既然如此,我先去吃些东西,跑了一早上,着实有些饿了!”李无解起身,看着汤嘉泽,“汤大人要不要一起?”
“不了,李将军先去,我这会儿还不饿!”
“嗯,那我就走了!”
“去吧!去吧!”汤嘉泽站起身来。
当看着李无解出了屋门,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汤嘉泽依旧没有收回目光,就那么定定地看了一阵。良久,只听见汤嘉泽低沉的声音响起:“明天吗?那就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