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载,唐玄宗先天二年,设幽州节度使,以防御奚、契丹等北方少数民族。天宝元年,改称范阳节度使。天宝三载,安禄山接替裴宽任范阳节度使。
如今的时令,已经到了九月初,秋意也十分明显了。范阳郡城郭外,东山之上一片红色,正是遍植成林的枫叶显露的颜色。
初阳照射下来,照在人的身上,虽然并不是太热烈,但却给人的心里照进了一股暖意一样,让人只觉得周身的寒意淡了。
东门外的驿道上,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眯着一双小眼,将拢在袖中的两只手放开,使劲地搓了搓,放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这才感觉暖和了些。
安禄山的身边,平卢兵马使史思明看着自己这个同乡,忍不住打趣道:“兄长你穿了这么厚一层皮衣,怎么还如此怕冷?”
“皮衣?”安禄山听了发愣,当看到史思明促狭的表情时,迅即反应过来,忍不住捶了一下史思明的肩膀,“我这层皮衣,比不得贤弟你这钢筋铁骨啊!”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史思明一看,摇了摇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其实,二人说的倒也形象逗趣。安禄山,整个人如膨胀了一圈一样,肥胖有余。而史思明,本就个头高些,再加上身心瘦削,隐约给rnp包骨头的感觉。
二人笑说着走了一段路程,身后的东城门已经变得很小了的时候,安禄山这才顿步,挫着的两只手改成抱拳姿势:“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为兄就送贤弟到这里了!”
“兄长保重!此番回去,思明自当加紧练兵,明年开春后,必来相应兄长大事!”
“好!”安禄山一喜,激动地伸出双手握住史思明的拳头,“将来一旦事成,必有贤弟一份功劳!”说着,握着史思明拳头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兄长客气!”史思明摇了摇手,算是呼应。
“好啦!不婆婆妈妈了,贤弟出发吧!”安禄山放开史思明的拳头,复抱拳道。
“多谢兄长,兄长保重!”史思明说完,当即朝后一望。
后面,史思明的侍卫中一人见了,赶紧牵着两匹马,来到史思明身旁。
史思明见马到了,走到马鞍一侧,扳住前鞍桥,一脚踩着马镫,一使力便敏捷地翻身上了马。接过侍卫递来的马缰,史思明握在手中,再抱拳:“兄长保重,我这就走了!”
“贤弟保重!”安禄山抱拳回复一声。
史思明抱着的拳微微摇了摇,朗笑一声,这才拨转马头,“驾”的一声,驱着健马跑了起来。起身后,是一种骑在马上的威风凛凛的侍卫。
良久之后,安禄山身后侍卫中,一人趋步上前,“大人,史大人已经走远了,请大人回城!”
“嗯!”安禄山这才从远处收回目光,转过身子,打算回府。
“请大人上马!”侍卫中一人牵着两匹马,上前恭敬一声。
“不急,走走吧!”安禄山摇首拒绝,率先步行。一众侍卫见了,只得紧紧地缀在其后。
其实安禄山经营范阳各地多年,其所统辖的幽州自不必说,另外如蓟州、妫州、檀州、定州以及营州等,在这些年的布置下,早就上下一心,唯安禄山命令是从。安禄山自身乃是胡人,没有大唐汉人那般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定见,他只相信自己挣来的东西,都是自己的。特别是早年时在突厥部落的生活经历,让他变态地追求权力和杀戮。
以前,他百般讨好大唐皇帝的欢心,为的就是让自己掌握的权力越来越大。其实,早先时,他已经厉兵秣马有了反唐之心,但自从见了大唐右相李林甫后,他反叛的念头暂时潜伏了下来。
他总觉得,李林甫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能够洞察一切。每每与李林甫交谈,李林甫总是将他的心思准确地说了出来。每一回进京面圣,他都大为头疼,一者,要想着法儿掏至尊的开心,一者,硬着头皮去拜访李林甫。所以,大多时候,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并不直接去京城,而是派他的儿子前去。
“也不知道是这大唐皇帝太傻还是天意让我安禄山崛起,李林甫竟然在顷刻间就倒了!”安禄山的嘴唇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应该是天意吧!”
安禄山的目光飘向远方,看到满山的红枫叶,想起了第一次进了长安城,在大明宫拜见李隆基时,红毯铺地,红绸舞空的壮阔景象。那一次,他深深地沉醉于一种宏大辉煌的气派中,内心深处突然有一颗种子破土而出一般:“他日,我也要在三丈高台之上,俯视长安!”特别是,当在舞动的红绸中,那个凌波一般的女子出现之后,他内心的这颗种子迅速生根发芽,成长起来。
“杨玉环,玉环!”不知道是高高升起的太阳普照了下来,还是因为什么,安禄山只觉得整个人暖和起来了。
安禄山正在憧憬中安步当车,好不惬意的时候,突然远远地就听见又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大人,大人!”
回过神的安禄山驰目望去,就见正前方一骑正狂奔而来,近了,才发现是自己麾下的幕僚张通儒。
“吁!”张通儒在离安禄山三丈远出叫停了马,然后翻身下马,将马缰绳直接撂在地上,疾步跑到了安禄山跟前。
“大人,刘洛谷急信!”张通儒说着,将手中一封捏得有些变形的信封递给安禄山。
安禄山疑惑地接过信封,然后一看封漆完好无缺,这才用那肥胖的手指撕开信封,从中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纸。
拆开信纸,安禄山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等看完了,却依旧举着信纸,怔怔地出神。
“大人?”张通儒小声地问了一声。
“哎”张通儒的一声似乎叫回了安禄山离身的魂,只见安禄山长叹了一声,抬起头,望着天空,满脸不甘之色。
“大人?”张通儒又问了一声。
“通儒啊,天不助我啊!”安禄山喟然一叹后,收回目光,幽幽地望着西方,咬牙切齿地叫出了一个名字:“李无解!”
“坤哥,停车!”马车上,李无忧突然解开帘子探出头来,叫停了马车。
“怎么了?”负责当车夫的杨坤叫停了马,回头看着李无忧。
“你不觉得这里熟悉吗?”说完这句,李无忧直接回头朝车厢里,“娘,咱们在这里歇会儿,这里就是我们见到无解的地方!”
“哦,好,好!”尼鲁帕尔一听,当即应允。
前面,各自骑了一匹马的冷清秋与李无解正聊得火热,突然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回头一瞧,只见在小锦的搀扶下,尼鲁帕尔正下马车呢。一旁,站着的李无忧抱牵着小月儿的手。
“咱们过去吧!”冷清秋微笑着望着李无解。
“嗯!”李无解点头。
待二人拨转马头回到马车旁,刚下了马,就听见李无忧朝李无解喊道:“无解,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这个地方?”李无解一听,疑惑地左瞧又瞧,当看到路边小树林通向河边的小路时,当即醒悟过来。
“这里啊!”李无解哈哈一笑,“可不是第一次见到姐姐和姐夫的地方!”
“就是,那时候啊,娘和小月儿在马车里没下来”李无忧不停地说着、比画着,神情间满是怀念和兴奋。
李无解与冷清秋看了,相视一笑。
渐渐地,路上的一些行人也像是走累了一般,或在马车前,或在马车后,或是对着马车的停留地方的路两旁的小树林边,三三两两地坐下来休息了。他们,都是李无解的侍卫。
“大人,要不要吃点干粮!”崔毅云靠近到李无解身旁,轻声问了一句。
“嗯,可以!”李无解点点头,“吩咐大伙儿也都吃一点!”
“是!”崔毅云领命而去。如今他,在郭楞子因为郭小雨谈婚论嫁的事情暂时回了留在西域后,成了新的侍卫队长。
至于李无解此次携家人出行,却是去法门寺礼佛还愿。无论如何,他们一家人得以团圆,离不开法门寺这所佛教圣地。
这次出游,也算是李无解在百般忙碌中抽出时间陪家人了。不只此前李无解整日与杨国忠等一众大臣论事,还时不时地上殿面君,得向李隆基汇报进站。等到朝廷所有政策制度都制下来,此后要做的,就是去各道、州、县安排布置了。自然,这般重任又落在了李无解身上。同时,不知杨国忠从哪里侦听到了安禄山欲谋反的消息,上禀李隆基后,李隆基又委派了李无解一个任务抚边,前往各地节度使所在之地,宣示皇恩,抚慰边将。但私下里,却是侦查各地节度使有无谋反之心。
“哎!”李无解想到这里,忍不住幽幽地叹息一声,暗道:“谁有谋反之心?不就是那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嘛!”李无解的目光,忍不住朝着东边望去,那里,似乎有一双贪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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