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正月初一。
李进东一早起来,赶到军人服务社买了一叠红包,大小各半。
因为是过年假期,军人服务社的生意特别好,老板娘可不会放过这个财源广进的机会。
李进东在自己的宿舍里将红包精心分类,往大红包里装一百元,小红包装五十元。
为确保接受红包的人记住他,李进东还特意在每个红包背面写上祝福的话语,落上自己的名字。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李进东先去了他的直接领导、顶头上司后勤处处长景天成的家。
团的首长家属院是团家属区相对独立的一排小院子,与普通军官的房子一样,都是砖混结构的平房,只是空间稍大点,部局更合理些。
后勤处景处长的房子在那一排的最里面。
李进东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景处长的妻子,一位随军待业的家属。
“嫂子,过年好!给您拜年了!”李进东不失时机。
“噢,小李啊,快来快来。处长在里面呢。”景夫人把李进东让进房间的客厅。
“处长,您好,过年好,给您拜年来了。”李进东满脸堆笑。
“都是自己人,天天在一起,还拜什么年?”景处长从低矮的布艺沙发上站起来说,“来,小李,坐,吃水果。”
“谢谢,处长!”李进东很不自然地坐在沙发边沿,“这一年多来,您对我的关心帮助,我一直记在心里。有些工作可能没有做好,让您操了不少心,以后我会更加努力,争取让处长放心。也希望处长多多批评。”
“小李,干得不错。”景天成一边剥桔子一边说,“你接任战勤参谋时间不长,能把各方面的关系处理得这么好,说明你还是动了脑子的。”
“谢谢处长鼓励。”李进东显得很虔诚。
“当然,还有些不足的地方,以后继续努力。其实,我也没帮你什么,只是觉得你们这些大学生个个都有长处,关键是要放在合适的岗位多锻炼锻炼,个个都是人才。”
“人才不敢当。我们需要锻炼的机会。”
“有些领导对你们这些本科生不感冒,觉得你们不能融入部队,没有带兵经验。我一直说,大学生军官有他们的长处,他们的优势不在于带兵,而在于专业领域的知识和眼光。”
“还是处长有肚量,有眼光。”李进东说。
“你们的优点,是那些从士兵直接提干的军官没法比的,而且你们的后劲足,一定要稳住阵脚,扎扎实实,要不了多久,就会崭露头角的。”
“谢谢处长的理解。您这样一说,我的干劲就更足了。确实,我们身上还有很多不足,不过,跟着您这样开明的领导干工作很舒心,也请处长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李进东既表了决心,还要有所表示,“咋没有见小冬呢?”
“那小子还睡着呢。”景处长转过头望了一眼卧室关着的门。
李进东把手伸进右侧的裤兜里,准备掏一个小红包。
可是,转念一想,不行,景处长是直接领导,以后的什么事还得靠着他。
景处长的一席话,让他觉得这样的领导很难得。他把手伸进左侧的裤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放在茶几上,说:“这是给小冬的压岁钱,我先过去了。”
说完随即站起身来。
“别这样,小李,快拿走。”景处长跟着站起来推辞道,“有空就来坐吗,别带这个。”
“处长,大过年的,给小孩子一点压岁钱这不算什么吧,让小冬买点学习用品。”李进东说着赶紧往外走,他生怕领导把红包再塞回他的手里。
“小李,再坐一会儿吧,我正准备菜呢,你和处长喝两杯。”景夫人听到李进东要走,从厨房里出来,腰里还系着围裙。
“不坐了,嫂子,你们在吧,我走了。”李进东急急出了景处长的家门。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在领导家待的时太长,以免影响了别的人进去拜年。
如果相互撞见,大家都不好意思。
出了景处长的门,李进东来到政委林国华的家门口,他按响了门铃。
过了几分钟,门没开。他又按了一次,还是没有反应。
李进东不知里面的人在搞什么名堂,他刚准备离开时,门开了。
保障队的队长古令刚从里面走了出来,林政委送他到门口。
“哎哟,古队长,过年好。”李进东逢人三分笑。谁也不知他是内心在笑,还只是那张脸皮在笑。
“小李啊,过年好。”古令刚同样满脸堆笑。
“慢走,小古,不送了。”林政委站在门口内侧,没有多迈一步。
“留步留步,政委。”古令刚弯着腰、点着头走了。
“政委,过年好。给您拜年了。”李进东双手作揖。
“来来来,小李,里面坐。”林国华把李进东让进房间。
“来,坐,小李,吃个糖。”
“好,好。”李进东毕恭毕敬地接过一个糖果。
“抽不抽烟?小李。”林国华递给李进东一盒芙蓉王香烟。
“谢谢政委,我不抽烟。”李进东笑着推辞。
“不抽好,不抽好。你吃水果。”林国华把烟放下,自己也坐下来。
“来了啊。”政委的夫人从卧室走了出来,看见李进东坐着,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你好,嫂子,过年好。”李进东站起来说。
“这是后勤处的小李。”林政委给他的夫人介绍李进东。
“小李,坐坐,别客气,想吃啥,就吃啥。”林夫人道。
这时门铃又响了。林国华与夫人相视片刻,却都没有去开门。
李进东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放在茶几上说:“政委对我一直非常关心,过年了,我准备给孩子买点学习用品,可不知买什么好,给一点压岁钱让孩子自己买吧。”
“好了,谢谢你,小李。”林夫人裂开嘴笑了。
“我走了,政委,嫂子,你们休息。”李进东起身往外走。
林国华跟着出来。
“别送了,留步,政委。”
李进东打开门,看到营副营长带着妻子和孩子站在林国华的家门口。
李进东问候了一声,赶快逃离。
随后,李进东又去了团长刘金昌、主任侯顺的家里拜年。
李进东给刘团长的孩子一个大红包,给侯主任的孩子一个小红包,刘团长的夫人笑纳了,可是侯主任和家属坚持不收。
李进东不知侯主任对他有意见,还是什么原因,这压岁钱就是没有送出去。
仅仅不到一个小时,李进东就把一个月的工资搭进去了。他咬着牙对自己说:“值”。
唯一有点不踏实的是,准备给侯主任儿子的红包没送出去。
是侯主任嫌少了?还是侯主任真的是一位特别的主任?
要知道,主任可是管干部的,以后的提职晋升,都是需要政治处拿方案、提建议才能进入组织的视野。
李进东准备再抽时间去找侯顺主任汇报一下思想。
……
陈默被一阵鞭炮声惊醒。
昨晚,他替艾斯卡尔值班,一直等到黄闰等人将重新糊好的灯笼挂起,将灯展区的电源关掉,才和衣睡下。
早饭,接他班的人捎来食堂的早餐。一个鸡蛋,一份小菜,两个馒头。简单糊弄一下肚子,他就回宿舍了。
陈默想起昨晚艾斯卡尔的女儿被炉子烫伤,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他便去军人服务社给孩子买了一些零食带着,来到艾斯卡尔家。
陈默敲门。过了好一会儿,艾斯卡尔的妻子才出来开门。
“嫂子,过年好。我来看看孩子。”陈默说。
“谢谢,陈干事,快进来吧。”艾斯卡尔的妻子接住了陈默手里提的东西。
陈默发现,她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她的脸上还有几道明显的红色印痕。
艾斯卡尔又打老婆了。
陈默与艾斯卡尔混得熟。艾斯卡尔为人正直,工作任劳任怨,与同事的关系处得都不错。他唯一不好的毛病就是爱打老婆。
为这事儿,陈默多次提醒过他,艾斯卡尔似乎觉得老婆是自己的,打一打没什么。
陈默想起北方有些地方曾流传一句话:“打到的老婆、揉到的面。”说的就是打老婆天经地义。
陈默进了房间,看到艾斯卡尔坐在床边,正陪着女儿说话。
“陈干事,来了,快坐吧。”
陈默走过床跟前,拿出一个红包放在孩子枕头边,问:“怎么样了?小宝贝,疼不疼?”
小女孩看到有人来了,眨眨眼,又想哭。
“左手五个指头全烫伤了。”艾斯卡尔说。
“当时,是怎么回事?”陈默问。
“叫她说。”艾斯卡尔凶巴巴地指着妻子。
“那时,我们都忙着糊灯笼,孩子在炉子边玩,我们没注意,就听到哭,再看她时,她的小手刚从烧红的火炉上拿开。”妻子说着也哭了,“都是我不好。”
“嫂子,你也别内疚,这事不能全怪你。”陈默想安慰一下。
“不怪她怪谁?”艾斯卡尔说,“全怪她!如果她不把孩子带到值班室,孩子就不会影响我,我就能看好灯笼,灯笼就不会烧着。灯笼没损坏,就用不着去糊灯笼。不去糊灯笼,孩子怎么会烫伤?你说不怪她怪谁?”
“你的逻辑听起来挺严密的。”陈默笑了,“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你要替别人值班,你就不会去值班室,孩子也就不会去,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孩子当然不会受伤了。”
“这个,呵呵……”艾斯卡尔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现在所遭受的痛苦,并不是因为你此前做错了什么。世界原本就没有那么多必然的因果关系。”
“哦,呵,也是啊,这个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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