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傍晚。
手边是空的,那个聒噪的女人也已经走了。
我讪讪的笑了一下,盯着旁边多出来的枕头发呆。
”哥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好,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呆在我身边。“
记忆里的声音隐在黑夜里,剩下的对话,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太阳穴一刺一刺的疼,手脚迟钝的下床找水吃药,结果忘了两条腿已经废了,直冲冲的栽下床。
这时才像是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残废的事实,挣扎着想爬起来,后背撞击着地板。
为什么爬不起来,陆宁川,你为什么爬不起来,你这个废物,你就是个废物。
很久后,我筋疲力竭,终于选择放弃,安静的趴伏着,像一个已经注射安乐死,临死前的囚犯。
如果现实是药剂,荐川就是为我注射的人。
阳光渗进来,那是他亲手拉开的,只有他会知道我这种习惯。
血慢慢涌上头顶,涌进气管,喉管上下攒动,危机感让我继续挣扎,不知道什么时候刮倒了架子上的花瓶。
门被人打开了,我目光里出现一双双鞋,仆人们七手八脚的上来帮忙,对我却像是无声的嘲笑。
”滚!“
我推搡着靠近的胸膛和无数双缠上我身体的手。
”别碰我,我自己可以站起来。”
我扶着自己的小腿,试图把它蜷起来,然后在别人的注目下,它会一点点展开,躺回原处,踩进我血肉淋漓的自尊里。
意识一瞬间恍惚了,淡淡的睡意又漫上来,刚要阖上眼睛,我听见似乎有女人的哭声,周围一下子寂静了。本来嘈杂的声音吵得我头晕耳鸣,安静下来反而让我绷起了一根弦,不自觉的开始害怕。
“小川,老师在,听话。”
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高瘦的身影。
即使嘴角多了两条很深的笑纹,也依然可以辨认出那张脸。
第一次见面,她还是一个不到二十五的师范毕业生,我也是第一次当学生。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至今都记得。
“我是林舒,是你的家教。”
这个人,陪了我十二年,从我十一岁搬进陆家,直到现在······
我扑进她怀里,无助的放声大哭。
老师,我该怎么办。
老师,你说你会教我做人,我学会了,你说我已经长大了,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长大了。
可老师,你还没教过我怎么面对困难,怎么面对那些突如其来的意外。
老师,我不会,我真的不会,我该怎么办,老师。
哭到,喉咙像撕裂一样疼,被泪水呛得咳嗽,依然觉得很委屈。抬头看她,她只抱着我,轻轻的拍着我的背,我在她怀里轻蹭,像一个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
她抱起我,费力的搬回到床上,推开七手八脚要帮忙的佣人,把窗帘拉好。
耳边只剩下不断的长鸣和她的呢喃声。
“小川,其实再早上几个月,你的腿是有可能康复的。”
我拽住她的手,这是句话激起我半年以来隐藏的渴望。
可她看着我,眼神让我无由的鼻尖发酸。
然后她说了也许让我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一句话。
“可现在·······晚了。”
几个月后,我也终于知道,她,只是来说那位医生没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