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走出府衙,马怀义已经在那里等待多时。他看到周显,连忙快步迎了上去,躬身一揖到底道:“小人见过知府大人。”
周显扶起他,笑道:“怀义,昌邑这件事你做的十分漂亮,以后就不用这么多礼了。”
马怀义眼角带笑,拱手道:“多谢大人厚爱。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府库内剩下的两万两银全部调出装车。”
周显点了点头,转向身后道:“吉木,我先走,你和马先生负责将银子运到军营。”
吉木点了点头,向后命令道:“你们几个骑马和周参将一起去。”
到达巡防营军营,周显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脑壳有点隐隐作疼。地上的血迹未干,而事情的经过,李开也已经详细给他叙述过了。
周显本来的计划是,利用尚易逮捕高从良。同时,再凭持尚易以及高毅和韩括二人的支持,来平复军中可能出现的骚乱。但韩括的横插一脚,却让一切都朝着另一个稍显惨烈的方向发展。
高从良是按照原来的安排,被尚易逮到的。除了这个,剩下的一切基本上和计划都无关。
韩括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样的方法,竟然说服了俞百易这个军需把总站到了自己这边。并配合他将七个支持高氏兄弟的军中把总,以及他们的副手,全部十四人都引到了军需仓库中。一场急促的短兵相交,十四人血溅当地。
后,尚易召集来剩下的所有把总,并亮出了周显的军令。把他们全部暂时囚禁在室内,从而强迫他们听从自己的命令。然后,召集全营将士,在校场上宣告高氏兄弟的罪状,并就地斩杀了高从良。如若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太差。
但直属于高从良的一个百人队,里面有一些高氏子弟,一般被他作为亲兵对待。他们看到高从良被斩,心中惊恐,在内制造混乱,想要逃出军营。但韩括却早有准备,和高毅一起率领自己的手下士卒猛追直打,当即就斩杀了近百乱兵,止住骚乱。
李开率部到达之后,和尚易一起安抚士卒,总算控制住了局面。
而现在,所有士卒都被解除了武器。他们乱糟糟的坐在校场中央,脸色间满是惊恐。而在他们的外则,则是数百持械士卒。大部分是李开带来的,还有一部分是韩括和高毅二人统治下的士卒。
周显瞥了一下站在自己旁边的韩括,有点一巴掌想要拍死他。十四个正副把总,连同近百士卒就这么被他报销了。而他还完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在周显来到之后,连恕罪的话都没说上一句。周显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挥手屏退左右。
“韩括,你控制有一个百人队,想要降伏那些把总并非难事。而且已经把那十四个人都引到了仓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们?”
“知府大人,这些人跟随高从风多年,对他极其忠心。如若将他们留在军中,难免会生出其他的异乱,只有杀了他们才能永绝后患。况且,这些人除了欺压良善,什么都不会做,杀了也并不可惜。”
周显气结道:“你倒是很会为自己找理由。你还不如直接说所有人都是废物,只有你一个人是人才,让我不要错过好了。”
韩括躬身侍立,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周显看他的样子,无奈笑道:“韩括,我们两个总共不过见过三次面,本来能获取你的支持我已十分高兴。现在你做出这样的事,是让我充分见识到了你的能力,也认识到了你的冷酷狠绝。但有个问题,我比较好奇。你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上面追究此事。我为了脱身,直接把你当成一颗弃子丢弃。要知道,这可是上百的人命。”
韩括脸色沉静,抱拳直言道:“禀大人,小人的确有这样的担忧。但为了报仇,小人只能冒险试一次。而且,我虽然与大人相处不多,但也可以看出您与高从风那些人有点不同。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周显脸色疑惑,道:“报仇,报什么仇,找谁报仇,是高从风吗?”
“灭门之仇,孔有德。”
韩括以一种特有的平淡语气,叙述着自己的一切,好似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他家本是距离莱州城二十里外的一家乡绅,是当地有名的大族,有近百口老小。吴桥兵变之时,他的祖父支持官军,冒死为莱州城的守军提供粮草军需。后来莱州城破,有官军投降了孔有德,并把所有事都告诉了他。
孔有德当时正想杀一儆百,就选中了韩家。最后,韩家全族上百口,男子全部被杀,女子被拉到军中为妓,凌虐至死。而韩括成了唯一的幸存者,当年,他只有十三岁。后来,他便去从了军。但军中关系盘根错节,他性格孤傲独立,一直混的不好。
当周显到达之后,韩括看出了他的拉拢之意,本来沉寂已久的复仇愿望又在心中发芽。然后,他便想着拼尽全力让周显见识到自己的能力,这才有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他这样做,等于把自己推到绝路,而为周显清除了所有的障碍。
周显皱眉,心中对韩括涌出了一股同情。“那你和高毅之间的矛盾,也是因为他是辽东人的缘故吗?”
韩括点了点头,道:“是,这些辽东人和昔日的孔有德没有分别。他们失去了祖宗留下自己的土地,逃到山东。由我们当地人提供吃喝,他们却丝毫不感恩,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我瞧不上他们,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山东人不是好欺负的。我要让他们知道,要想安逸,就打回辽东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韩括说的气愤,显然是把对孔有德的怒气洒在了高毅等人的身上。
周显听出了他满腹的怒气,笑了笑,道:“孔有德在满清那里已经封王,你一个小小的把总还想找他报仇,真是好大的狗胆。”
“大人,匹夫一怒,尚能血溅五步,何况我还是个把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