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草原上点起无数堆篝火,白天的绿色海洋,到此时已变成红色的火海,连天空都被映得透亮,仿佛白昼一般。
为了避免怀疑,林凌启与朱素嫃呆在蒙古包内。当然没人邀请他俩,也是个原因。
朱素嫃拨弄着衣襟,垂着头说:“中午我误会你了,你不会介意吧?”
她还在为自己向林凌启发脾气而感到难为情。
林凌启向敌人示弱、透露军情,其实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获取更大价值的情报,自己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我怎么会怪你呢?
林凌启嬉皮笑脸的说:“我们俩是什么关系,这点小事我都介意的话,那我岂不是小气鬼了?”
朱素嫃见他一会儿认真,一会儿又嘻嘻哈哈,有些看不惯,白他一眼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当然是夫妻关系喽!”
话一出口,林凌启便有些后悔,这种玩笑是不能随便开的。
果然,朱素嫃幽幽叹了口气说:“我也希望我们是夫妻,只可惜你心中已经有人了!”
“嘿嘿!”
林凌启笑了笑没有接口,当然也无法接口。
他不能抛下如烟去当驸马爷,也狠不起心直接回绝朱素嫃。唉!人长得帅,似乎烦心事多一些。
朱素嫃忽然笑了下:“哎!我说你要是宰相就好了。”
宰相?
这个词从她嘴里吐出,林凌启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下才明白过来。
宰相肚里能撑船,既然容得下如烟,当然也能容得下她。可惜自己在这方面是小鸡肚肠,多吃得容易胀气。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外面不时传来海浪般的笑声。
突然,包里灯光晃荡几下,布帘被掀开,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一头栽倒在地上。
林凌启吓了跳,赶紧将朱素嫃拉于身后,又拔出匕首来。
那人在地上翻滚一下,挣扎着爬起来,轻声说:“水,快给我水!”
林凌启这时才看清对方面目,只见他满脸血污,嘴唇干裂,眼光却象只受伤的野狼,闪着绿光。
原来是大帐中死里逃生那人。
朱素嫃赶紧端上碗水,那人咕噜咕噜一口喝干,才舒了口气说:“谢谢!我知道你们绝对不是什么商人,我也不想知道你们真实的身份,快帮我找匹快马,我有紧急军情要向朝廷汇报。”
朱素嫃双眸绽放出绚丽光芒,正要开口询问,林凌启却拉她到自己怀里,冷冷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我妻子千里迢迢到这里,目的想把茶叶生意做大,不想关心其它什么事。”
那人直视林凌启好一会,长叹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们不想暴露身份,你们一定想刺探更重要的军情。不过无所谓,我们反正是一路人。
我身受重伤,就算是有马,也不见得能活着离开这里。现在我把我打探到的军情跟你们说一遍,你们立刻向朝廷汇报。”
林凌启笑了笑说:“你的确不能活着离开这里,因为我要把你送到大汗那里听候处罚。”
“你疯了!我可是趁他们狂欢之际逃出来的,再回去不就是死路一条!”
那人眼睛瞪得老大,好像不相信林凌启说的话,象是辩解又象是哀求:“我们都是汉人,难道你眼睁睁看着俺答汗虐杀我们的同胞吗?”
林凌启摆摆手说:“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因为我是商人。商人是什么?商人就是谋求最大的利益。
只要大汗相信我,允许我今后与他们通商,那么数不尽的银两,就会落入我的口袋。管他什么汉人不汉人!”
那人呆呆的看着林凌启一会,好像明白什么,说:“我知道你还不相信我,所以拿这话来敷衍我。告诉你,我是自己人,我差点被俺答汗砍头,你又不是没看见。”
“的确,我是在敷衍你。”
林凌启象被对方揭破心思,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早就该用行动表明我的态度。”
那人脸露喜色,正要说什么,突然被林凌启一下按倒在地上,脸门上连中两拳,顿时眼冒金星,头脑一片懵懂。
这一下变化太大,朱素嫃也看呆了。
林凌启一把拉过她说:“我带这逃犯去见大汗,你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说完,反剪那人胳膊,向俺答汗大帐走去。
外面到处都是蒙古包,到处都是篝火堆,到处飘荡着烤肉的香味、马奶酒的香味。
人们席地而坐,开怀畅饮,谁也没注意到他俩。
等及来到俺答汗帐前,几队护卫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下子围住他们,呱啦呱啦的叫唤着。
林凌启丝毫没有惊慌,大声喊:“小人木霜凌抓住一名逃犯,特来禀告大汗。”
护卫根本没听懂他说什么,将利刃架在两人脖颈,推攘着进大帐。
大帐中,手臂粗的牛油火炬,将四下照得透亮。俺答汗、达特兀、赵全及一些部落首领正把盏言欢,忽见一伙人拥进来,均停止言谈。
护卫头目向俺答汗汇报情况,俺答汗目光在林凌启身上停留一会,才用蹩脚的汉语说:“你,这是干什么?”
林凌启说:“回禀大汗,这探子企图逃跑,被小人抓住。”
“哦?”
俺答汗眯起眼睛,看了看那人,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对赵全说了几句。
赵全笑着从席间起身,拿着一把切割羊肉的小刀,漫不经心来到林凌启面前说:“大汗说你做得很好,只是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起来,使用苦肉计来蒙骗大汗。现在你拿这柄刀杀了这探子,大汗方会信任。”
林凌启接过刀子,心中不禁踌躇起来。
根据郭平提供的信息判断,这人十有八九是俺答汗来试探自己的。可是现在情况有些变化,俺答汗叫自己杀这人,岂不是证明这人是锦衣卫。自己人杀自己人,怎么能下得了手呢?
他怪自己行事有些武断,刚才应该好好盘问一番,来判断此人究竟是自己人,还是俺答汗下的诱饵,现在反闹得骑虎难下。
刀子虽但异常锋利,羊油非但没有遮掩其光芒,反而显得铮亮。
林凌启手持刀子,就象拿着一根烧的通红的铁块,几次想甩掉。
俺答汗等人均注视着他,脸上均带着猫捉到老鼠时那般戏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