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被人玷污,往往痛不欲生,自尽了事。
虽段思明说贾珍三番两次要寻死路,可贾珍此时脸上悲戚戚的,眉宇间却带着几分焦急。
而且段思明说这事时,换平常受害女子,基本上会回避,毕竟是丑事。但贾珍却无半点羞愧、回避的迹象。
他思虑一会说:“段长史,出关也不在于一时三刻,等敌军退后,再出去如何。”
段思明悲伤的摇摇头说:“徐师爷,老夫怕时间一长,珍儿有所闪失,还是请速速开门吧!你若信不过老夫,可以把老夫的行李检查一遍。”
方宏帮腔说:“徐师爷,段长史乃我们的贵客,何必阻拦呢?反正他送走贾小姐便返回。”
徐文长眼睛一直注视着贾珍,见她神色非常紧张,越觉得不对劲。
“段长史,不是在下不识趣,鄙家东翁委托在下,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要不这样,你且带贾小姐歇息,等东翁来了,在下立刻说明情况,想必东翁不会为难你的。”
段思明忙摆摆手。
贾珍的假死讯,恐怕这一刻已经传到林凌启耳朵里。就算林凌启没有怀疑自己,可等回来看到贾珍还活着,不就露出马脚来?
“徐师爷,老夫出关乃是徇私情,若是林千户得知,肯定会以为老夫不懂利害关系。老夫不想给他留个不懂事的印象,还是请徐师爷给老夫存点面子。”
徐文长笑着说:”这个请段长史放心,鄙家东翁乃性情中人,绝不会因为此事而轻视于你。
两人一个要出去,一个却要等林凌启回来。彼此间争论着,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大亮。
忽然,北方响起雷鸣般的马蹄声,大地也为之微微颤动,俺答汗又来了!
绥虏口的守军在栗伟、方宏等人指挥下,纷纷上城防备。沈炼则命令士兵,将昨晚运来的火药运到城墙上。
经过几次战斗,明军对俺答汗不再胆怯,一切都有条不絮的进行着。
段思明脸色突变,现在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城门了,徐文长这个匹夫,坏我的大事。等想办法脱身,别跟林凌启碰面。
他强作镇定,拱拱手说:“徐师爷,敌军来攻,老夫留于此地也无作为,就先回大同府。等你们旗开得胜时,老夫前来贺喜。告辞!珍儿,我们走。”
“你还走得了吗?”
一听这声音,段思明全身汗毛耸立,连两腿都在打晃。
林凌启到了。
他冷冷的说:“将段思明拿下!”
旁边军士一拥而上,立马将段思明按倒在地。
城上的方宏傻了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段思明拼命挣扎,大喊着:“林千户,这是为何!老夫乃代王府长史,你有什么权力抓老夫?老夫何罪之有?”
“私通北虏,这条罪名够吗?”
段思明顿时脸色灰白,停止挣扎,呆呆的看着林凌启,心中一阵茫然。
这家伙是人还是鬼,怎么知道自己的情况?自己似乎没有露出破绽,他是胡乱猜测还是有凭有据?
“林凌启,你不要血口喷人!老夫对大明忠心耿耿,你凭什么诬陷老夫?”
垂死挣扎是人的本能,尤其是段思明这样的人,岂肯引颈就戮。
的确,就算将煤粉换石灰粉、拓宽灭虏沟、烧火药库等事情摆出来,段思明也有一万个理由反驳。
但林凌启没打算摆证据,现在不是破案,需要确凿的证据。现在只要明白段思明的行为,就将他直接定罪。
当然,如果不是想查明俺答汗的战略意图,林凌启甚至不想跟他废话,直接一刀砍下他的脑袋。
“押下去!”
锦衣卫的办事从来不讲理由,方宏也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看着段思明、贾珍带走。
万箭齐发、乱石横飞、炮声隆隆、厮杀声震天,绥虏口又陷入激战。
绥虏堡内一间屋子里,一根粗大的横梁下,悬挂着段思明与贾珍两人。
火炉正熊熊燃烧,热浪翻滚,吸每一口气,都觉得肺部燃烧一般。
林凌启心中万分焦急。
失去火药的明军,等同于自废双臂,无力与敌军抗衡。绥虏口恐怕只能坚持三至五日,绥虏堡、四城堡、镇羌堡,估计不用两天就被攻陷,而宏赐堡更是形同虚设。
大同城呢?没有炮火支援,绝对支撑不了半个月。
形势岌岌可危,却不知俺答汗攻陷大同后的下一步动向,林凌启感觉无法向朱厚熜交差,无法向天下百姓交差。
尽管如此,他脸色依旧平静。
凡遇大事有静气,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乱了阵脚。
况且段思明这种老狐狸,善于察言观色,绝不能让他识破自己的心境。
贾珍似乎晕过去了,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脑袋快耷拉到胸口。
段思明忍不住了。
从横梁吊下来的绳索,将双手越拽越紧,似乎皮肉已经破烂,只剩下骨头连接。剧痛化成万枚钢针,从手腕伤口处蜂蛹而入,顺着血管直刺心脏,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落。
皮肉之苦,与贾珍的状况,令他暴躁万分。
“林凌启,老夫帮你介绍达特兀。从而探明俺答汗动向,老夫乃是有功之臣,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林凌启,你不要以为锦衣卫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等代王知道后,必定奏明皇上严惩不贷。我劝你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
林凌启喝两口茶,轻摇着折扇说:“段思明,代王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此人贪生怕死、贪婪富贵,你让他与锦衣卫作对,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段思明一愣,这家伙怎么对代王的品性如此了解。
“哈哈!就算你说得对,可是你编织罪名、陷害忠良,难道就如此心安理得?”
林凌启淡淡一笑,起身走到段思明对面,缓缓的说:“段思明,你可知道本官如何坐到锦衣卫从千户这个位置?”
段思明见他将话题陡然一转,不禁一怔。随即想,这小子肯定没有真凭实据,不过加于妄意推测罢了。一定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哼,你怎么当锦衣卫从千户,与老夫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