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凌启命栗伟派人大放谣言,不过是为了掩盖行动目的。严氏父子被弄得心惊胆战,且大出血,这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要是看到严世蕃上户部捐款的那咬牙切齿的一幕,肯定会笑得满地打滚。
对于林家军这次行动,他总体上感到比较满意。一支从战场上下来的队伍,在短时间能执行特工行动,且没有露出丝毫马脚,应该说是成功的。
不过这次行动难度不高,账簿存放处没有上锁,也没有什么护卫及恶犬看护,换胆大心细的人都能办到。
他没有对栗伟进行过多奖赏,要求其继续往这个方面对下属进行培训,同时还赋予其一个新的任务。
通过对翠云楼的探访,他发现绿珠绝不是普普通通的青楼女子。还有那个丫环,也非常值得怀疑。
他命栗伟派几人监视她们的行踪,以及跟她们有往来之人,也一一关注。
栗伟听过绿珠的艳名,对于林凌启的安排,他脸上浮现暧昧的笑容。
事情安排完毕,林凌启正准备翻阅严世蕃马桶铺的账簿,朱希忠又来了。
看着他悲戚戚恳求的样子,林凌启不知该感到荣幸还是该唾弃他。
一位掌管五军右、后都督府、神机营的公爵,遇上些事没有半点主见,只知道一味求人,还舍不得花钱铺路,你还有没有脸?
虽然不满,总归不能拒人于门外,林凌启还是请他入内用茶。但事先声明,自己昨天被皇上敲诈了十五万两银子,在财力上无可相助。
朱希忠垂泪叹述,昨晚入西苑请求见皇上一面,谁知被拒绝了。他一夜未眠,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再来求林凌启帮助。
林凌启听出话外之音,暗想,合着是来问我有没有向皇上进言。可讲这种话,需得绝佳的时机才能奏效,冒冒失失能讲吗?
午后的时光是那么的恬静、安逸,明媚的阳光一扫侵人的寒意,探过大门,爬上林凌启的脸颊,宛如多情的女子恋上年轻英俊的伯爵,久久不曾退去。
林凌启仿佛老僧入定似的动也不动,嘴角轻浮着笑意,看上去是那么的安定。
但他的思绪如同万马奔腾一般。
他不想当什么圣母,人家一有难题,就巴巴的帮人家解决。
他也不想当冷酷无情之人,能在适当范围拉对方一把,他还是愿意做的。
现在他在思考的就是,如何不牵涉自身的情况下,帮朱希忠把朱时继捞出来,这就得揣摩朱厚熜的意图。
从朱厚熜拒绝面见朱希忠、朱时继被关入诏狱的情况来看,朱厚熜似乎要对朱时继下手。
不过再往深一步看,朱希忠在丰州之战中立下功劳,朱厚熜贸然对朱时继处置,似乎有些过河拆桥的味道。
如此一来,可能引起军方的不满,或者说是恐惧。这样对大局是否会产生波动,朱厚熜必须要考虑到。
朱时继之案,表面上看是刑事案件,其实属于政治事件。如果严惩,军方不乐意如果轻纵,那么那些御史言官就会攻击。朱厚熜处理此案,必须两者兼顾,取中间的平衡。
那么这个平衡点在哪里呢?
林凌启思量许久,也找不到平衡点。
或许朱厚熜也没找到平衡点。
可没平衡点怎么办?
林凌启忽然灵光一现,一个很大很大的字浮现在脑海中。
拖!
不错,朱厚熜是在拖。
他既不派人审理,也不放朱时继出诏狱,这不是在拖延时间吗?等拖得双方精疲力尽、意志懈怠,再草草了结此案。
不过这样做可行吗?朱希忠倒是没意见,那沈白他们肯罢休吗?
很明显,即便是拖,朱厚熜也要承受来自言官的巨大压力。
照这么来分析,朱厚熜是想找,或者说是在等,等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他想起李曙与绿珠的话,心里顿时有了方案。
“成国公,在下倒是有个主意,关键看你舍不舍得下本?”
朱希忠听到前一句时,浑身象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振作起来。可听后面那句,却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不过为了儿子,他还是咬了咬牙说:“林凌启,你有什么好招尽管说出来,本公就是砸锅卖铁都舍得。”
“那就好!”
林凌启对他的表态非常满意:“成国公,要救朱公子,其实不过皇上一句话而已。但你想想,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凭什么让皇上帮你呢?”
朱希忠心中很是焦急,也懒得费脑子:“林凌启,你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林凌启淡淡一笑说:“皇上现在为财政捉急,你只要办好两件事,一切均迎刃而解。
其一,你捐献一大笔银子,帮皇上应急。其二,你提出成国公的爵位不再世袭,无论你哪一个儿子,均靠自身立功来博取地位,而摒弃祖上荫庇。”
第一个条件很好理解,现在户部缺钱,你就送钱,等同于以钱买命。对于雪中送炭,朱厚熜绝对不会拒绝。
至于第二条嘛,林凌启藏了些私心。
朱厚熜打算对宗亲动刀,却让自己上奏,这样政治风险极大。
如果朱希忠肯舍弃世袭,自己再在一旁唱台戏,相对而言就安全多了。
朱希忠捐钱倒也认了。
三个儿子,一个早夭,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只有大儿子才是朱家的未来。万一他折了,那再多的钱也不顶用了。
可是要他舍弃世袭爵位,他却狠不下心来。
成国公的爵位,是老祖宗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出来的,自己轻言舍弃,百年之后有何脸面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啊!
他心中极其矛盾,既想要保住儿子,又想保住爵位,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凌启看出他的纠结,又说:“成国公,在下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在下给你透个消息,皇上对宗室很是不满,认为他们尸位素餐,有可能”
说到这里,他猛得停下来。
朱希忠这人嘴巴不把门,自己前头一说,万一他背后到处宣扬,那就糟糕之极。
朱希忠心头一惊,忙问:“有可能什么?”
林凌启摆摆手说:“有些话不必明说,你自己领会就是。你想想,不管你也好,你祖上也好,能跟皇室宗亲比吗?在下已经打算好了,今晚就上奏章,请求皇上取消在下靖北伯世袭。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下劝你也这般为好。反正保不住的东西,何必苦苦强求呢?倒不如向皇上卖个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希忠如果再听不懂,干脆买块豆腐撞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