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阵!”
晁盖大喝一声。
“临!”
梁山三十五人跟着高声齐喝,然后迅速行动,站住星位,将天枢星晁盖拱卫在中间。
柳宗元站在云上,捂着胡须静静地观望着,时不时地点点头,看着大阵似乎略有所得。
王维好奇地问道:“先生,此时大阵未成,为什么不率先动手,趁机杀掉一两位梁山贼呢?”
“你不想见识一下天罡阵的威力吗?”柳宗元淡淡地问道。
王维点了点头,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天罡星辰阵,只是传言中天罡阵威力巨大,能匹敌文王武帝,而柳宗元只是半步文王,有点托大啊!
“纵观历史,两军对垒,以堂堂之阵对敌,胜多败少,而善用奇袭诡计的军队,最多只能取一时之胜,你可知缘由?”
“不知,请先生指教!”
“因为大势!堂堂之阵,如高山滚石一般,势不可挡!奇袭阴谋只能取得一时的胜利,却不是长久之计。此时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观此阵如掌上观纹,大势在我,何必忧惧!”
王维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才他担心敌人势大,柳宗元打不过,才会想着偷袭,如果柳宗元有把握战胜天罡阵,就没必要着急。
“先生,天罡阵威力巨大,对战文王武帝,也不落下风,先生可有把握战而胜之?”
“不能!”
王维一愣,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也不会输!”
柳宗元笑道:“对手难得啊!如今天下太平,找一个合适的对手可不容易,这天罡阵比我厉害点,正好可以作为陪练,错过了岂不可惜!”
王维想了想,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到了半步文王的境界,天下间的对手已经不多了,遇到了真正的对手,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而且柳宗元把天罡阵当做了试炼场,来磨砺自己的战斗技能,想法不错,值得借鉴。
“先生高见!”王维心悦诚服地说道。
正说着,梁山天罡大阵已经摆好,三十六个星位变成三十六个光球,就像三十六个小太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而且各个光球之间连着一条光线,首尾呼应,摆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像是一条闪着光的鱼。
在鱼形中间,有一条歪扭着的中轴线,排列成北斗七星的阵势,这七颗星的光芒最盛,异常显眼。
天枢星晁盖占据北斗七星第二颗星位,也是天罡阵中鱼眼的位置,他大喝一声,“兵!”
“轰隆!”
玲珑宝塔冲天而起,瞬间从一尺多长化作一座千丈高的巨塔,遮住了太阳的光芒,零陵郡顿时变得一片昏暗,地上的人们只能看到一座金光闪耀的巨塔,以及三十六颗盘绕在塔尖的金色星辰。
此时的巨塔与刚才相比,威势更盛了数百倍。
王维抬头望去,不由地脸色大变,仿佛泰山飞到了头顶上,隐隐地有种想尿的感觉。
“斗!”
晁盖再喝一声,巨塔朝着柳宗元与王维的位置落下,如同泰山倾倒,其势不可挡。
“先生,如何应对?”
纵然两世为人,王维也没修炼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的境界,声音发紧。
“莫慌,看我宝贝!”
柳宗元一点眉心,从里面抓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甲壳虫。
脑子长虫?
王维一脸懵懂。
柳宗元笑了笑说道:“此为识海纳灵之法,到了文尊境界,你自会知晓。”
王维点了点头,指着他手中的虫子,问道:“这是灵虫吗?”
“不,仙虫!”
王维伸长了脖子,仔细瞅着,也没看出这个灰不溜秋的虫子有什么特异之处,与仙虫毫不沾边。
“先生,别开玩笑!塔快压下来了!”
“不急!”
柳宗元笑道:“你可听过一种虫名叫蝜蝂?”
“蝜蝂?不是先生杜撰的吗?难道天地间真有这种虫?”
当初给学生上《蝜蝂传》这一课时,学生要他找一只蝜蝂虫来瞧瞧。为了培养学生们的兴趣,王维查阅了很多资料,也没有找到这种虫的描述,最后只好找了一只屎壳郎应付。现在终于见到这只异虫,他瞪大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蝜蝂铜钱大小,头上长着一把小铲子,背上有个圆坑,每当铲子铲起东西时,会自动滑落进坑里。
王维瞧着,没觉得它有多么神异,难道这只虫可以对付巨塔,别开玩笑了!
柳宗元看着手中的虫子,说道:“蝜蝂,确实是我杜撰。”
“那这只?”
“文章幻化而成的文兽。”
“文兽?”
“可知叶公之龙?徐公之马?”
王维摇头,他只知道叶公好龙,却不知道这里的叶公、徐公是什么人。
“叶公是春秋的大画师,擅长画龙,曾画龙数十年,只得其形,后入梦得见真龙,窥得真龙神韵,一朝画龙,纸中之龙有了魂魄,便腾空而出,这是最早出现的文兽。”
画活了,这不是神笔马良的故事么?
“那么徐公之马呢?”
“徐悲鸿的八骏图你知道吗?”
“哦,知道!”
徐公竟然是徐悲鸿,只是在柳宗元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感觉怪怪的。
“徐公之马也是文兽。”
柳宗元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与绘画之道一样,文道文章也可以蕴化文兽。
画中的文兽与文中的文兽相似,却各有不同,譬如徐悲鸿的马神骏异常,肆意张扬,注重形态与神韵;而韩愈的千里马,千里一瞬,纵横无疆,注重意境与精义,各有优势。
这只蝜蝂便是柳宗元写成《蝜蝂传》后,由文气凝结而成的文虫,天地之间,唯一的一只。
“蝜蝂有什么用?”
“看着!”
柳宗元轻笑一声,将蝜蝂扔在地上,大声吟诵道:“蝜蝂者,善负小虫也。行遇物,辄持取,昂其首负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
吟诵声中,蝜蝂笼罩在一片红色的文气中,身躯蹭蹭暴涨,突飞猛进,不消片刻,从拇指大小长成一座撑天巨兽,它的身躯高过远处的城墙,慢慢接近天上的云朵。
随着柳宗元不停地输送文气,蝜蝂的身躯不断暴长,化作一座山峰,迎向了天上的巨塔。
“者!”
梁山三十六人齐喝,塔上三十六颗星星骤然大放光芒。
“轰隆!”
巨塔压在了蝜蝂的背上。
“哏嘤嘤!”
蝜蝂激鸣一声,拱起背部,驼起巨塔,巨塔落进了圆坑中,恰恰稳住。
“咔咚!”
地面一震,开始慢慢下陷,在蝜蝂的身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蝜蝂不堪重压,在巨塔的压迫下,身体开始慢慢下沉,又从云端落到与城墙齐平,再缓缓下降,几乎要被压进大地之中。
“加油!”
看到蝜蝂露出了颓势,王维心中十分担忧,默默地为蝜蝂鼓劲,不过在巨塔的压制下,蝜蝂似乎无力挽回败绩,身体继续下沉,将大地压出一个巨坑。
正焦急时,柳宗元挥出一道紫色的文气送进了蝜蝂的体内。
“哏嘤嘤!”
蝜蝂发出一声比刚才更响亮的鸣叫,在天地之间回荡。
一瞬间,无数暗藏在天地间的眼睛齐齐看了过来,郡城之外成了这片天地的舞台,妖魔鬼怪都成了这场大戏的观众。
王维有幸成为这场戏的重要配角。
激鸣声嘹亮,蝜蝂迎着重压,扛着巨塔,慢慢地从泥土中爬了起来,背部又回到了半空中。
“呼~”
柳宗元吐了口气,挥袖擦掉了额头的汗水。
王维好奇地问道:“先生赢了?”
柳宗元摇头。
“输了?”
柳宗元继续摇头。
“势均力敌?”
柳宗元依然摇头。
能不能好好聊天?太不配合了,王维懒得再问。
“是蝜蝂赢了!”
“嗯?什么?”
“蝜蝂由文气化成躯体,文字化成它的身体骨干,文中精义化作了它的文魂,《蝜蝂传》中,蝜蝂象征着不屈不挠的精神,至死方休的态度,此战没有它,赢不了。”
王维暗暗撇嘴,原文中柳宗元借小虫蝜蝂,讽刺某类人贪得无厌、至死不悟的丑恶面目和心态,怎么又变成了不屈不挠?至死方休?
好吧,你是作者,你说了算!
“先生,蝜蝂为何能驮起巨塔?”
“蝜蝂重一钱,却可以驮起百枚铜钱,经过文气数十年的滋养,他的文魂文魄越来越强大,长成这么大,就可以驮起百倍于它体重的东西。”
王维点了点头,望着巨大的蝜蝂像只赑屃一样,驮着巨塔缓缓向前。
“先生,蝜蝂要把塔驮去哪里?”
“天罡阵与天上三十六颗星辰相互辉映,借助星辰之力施展神通,因此破此阵的关键在于破开星辰与大阵的联系,而巨塔是两者联系的节点,蝜蝂移动宝塔,可以断开两者之间的连接。而梁山贼需要全力压制,阻止蝜蝂移动,现在双方正在对峙。”
“晁盖不可以撤回玲珑宝塔吗?”
“哈哈,撤了之后,需要重新布阵,我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先生,现在他们全力对付蝜蝂,无暇分心,为何你不趁机杀掉晁盖,以绝后患呢?”
柳宗元摇了摇头,“晁盖不能杀,杀了有人会找我麻烦的。”
“谁?”
柳宗元哈哈一笑,说道:“我表侄儿!”
讨厌,又在打哑谜!
王维很无奈,“不杀晁盖,可以杀了其他人啊!”
柳宗元没有回应,驾着云来到天罡阵上,指着下面的梁山贼说道:“你的豆子还不错,可以试着喂他们几颗。”
这是送人头?
王维连忙抱拳道谢,凝聚了一颗青豆射向了吴用,这个人与林妹妹有仇,而且他是文宗防御最低,最容易得手。
不过等青豆射到吴用时,只见他身外的红光一闪,豆子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好像没受到过攻击一样。王维再射一颗,结果依然如此。
“没用的!”
柳宗元说道:“他们站在星位上,身外环绕着星辰之力,与宝塔结合,攻防一体,想要杀了他们必须先破开宝塔。这一点,文皇也做不到。”
王维不禁有些泄气。
“哏嘤嘤!”
突然蝜蝂发出一阵激鸣,声音中透着一丝欢快。
“哈哈,赢了!”柳宗元大笑道。
王维闻声望去,天空中巨塔慢慢缩小,塔尖上的星辰一颗颗地消失不见。
云下,天罡阵中,三十六个星位也次第暗淡下去,如同一盏盏霓虹灯被掐断了电源,不能再绽放光彩。
“皆!(解)”
晁盖大喝一声,巨塔从蝜蝂背上飞起,又化作一尺多高的精致小塔。
“晁盖,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柳宗元收回蝜蝂,淡淡地问道。
晁盖输了也不沮丧,面无惧色地说道:“我神通不如你,败在你的手里,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你便!”
梁山人听了,激动地叫嚷起来。
“晁哥哥不可!”
“寨主,我们还有一拼之力!”
“寨主,我们拼死也要杀开一条血路,护着你离开。”
“好啦!”晁盖挥着拳头砸着胸口说道:“各位兄弟的心意某心领了,但我们结义在前,要死一起死,晁某怎么会苟且偷生呢?”
“寨主,我们愿意与你同生共死!”
高坡上,数千梁山贼一起大声呼喝,声势雄壮。不过州兵人多势众,梁山军被四面围堵住了,此战脸上毫无胜算,只能算是垂死挣扎,今日此地,或许会见证梁山的陨落。
“梁山贼倒也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啊!”
柳宗元感叹了一句,不过战场之上,彼此敌对,他也不能有妇人之仁,遂大喝道:“众将士听令,全力围剿梁山贼,不可放过一人。”
“是!”
一声令下,刀兵齐动,万马奔腾,杀声阵阵,尘土飞扬,城外的大地上顿时沸腾起来。
“呼喝!杀杀杀!”
双方军阵慢慢接近,一场厮杀即将上演。
“锵吟!”
突然,天外飞来一道数百丈长的剑光,瞬间斩下,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劈开一道宽数丈,长逾千丈的沟壕。
两方军队前阵受到惊吓,顿时人仰马翻,还有许多人勒不住缰绳,连人带马一起跌进了深沟中。
“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