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皇城外。
春草绿了街道,夕阳挂在檐角,嘚嘚作响的蹄声,带回晚归的王维。
傍晚时分,宴罢归家。
王维骑驴行至大宅前,忽见倪二带着一群人在门头上忙活,他们取下‘王府’的匾额,挂上一块超大号匾额。
这块匾额长约一丈,宽约五尺,中间写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天下第一’。
惊见这四个大字,王维额头上的冷汗噗噗地往外冒,酒也醒了大半。
今日钓鱼台上,他一冲动,接下了这个名头。
后来仔细地想了想,天下第一太招风,得到这个名头无疑会得罪很多人,就像自己拿着一块红布,站在一群红了眼的斗牛面前,找死呢!
他明白过来之后,离开皇宫时,也没有去领匾额。
不料皇帝的服务很到家,居然早早地差人将‘炸弹’送到了家里。
而倪二更绝,居然敢堂而皇之地挂在大门上,这不是找骂吗?
“放下!别挂了!谁让挂的?”
王维顿时大吼起来。
倪二走过来躬身道:“回老爷,这是圣上的旨意,小人不得不从啊!”
哎!我果然还是太嫩了啊!
以前被林如海坑,现在又被皇帝坑,让他十分郁闷!
“老爷,还挂不挂?”倪二请示道。
“唉~,挂吧挂吧!”
皇帝此举是要借自己的手,去打一些人的脸,为人臣子,怎么能拒绝呢?
“恭喜玄奘,贺喜玄奘!”
怀素见他进了院子,大声地道喜。
王维懒懒道:“大祸临头,恭喜个甚?!”
怀素笑问:“今日玄奘名扬天下,以诗称绝天下,当然值得恭喜!”
“虚名而已,不值一哂!”
怀素摇头道:“玄奘可知如今人族有几绝?”
“五绝,此事人尽皆知,何必问我?”
“错!”
怀素摇头笑道:“在你入宫之前,人族止有五绝,而在你得了天下第一的名头后,这天下便有六绝。”
王维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我?六绝?”
“不错,诗冠王玄奘,天下第六绝!”
“别!我头小,戴不起那顶大帽子!”
天下五绝一个个都是各行各道的顶尖人物,人间真仙。
而他呢,一个文宗,要是敢跟他们比肩,肯定会被被人怼趴下。
更何况他也不是人族!
怀素笑道:“玄奘,此时拒绝,为时已晚,钓鱼台上,你顷刻连赋三首三品灵诗,祥瑞连现三次,又得了陛下御赐诗才天下第一的名头,诗绝之名,已然坐实!”
“那...我该怎么办?”
怀素坏笑道:“玄奘诗才冠绝于世,何必忧心?”
王维摇头叹息不已,作为文抄公,自己除了抄诗抄文,哪有别的才华呢?
如果他不知天高地厚,胆敢与天下文人为敌,最后的下场必然是身败名裂。
“倪二,关上大门,谢绝生客,若有人问,便称我在闭门修炼,巩固境界。”
他大声吩咐道。
“是,老爷!”
“玄奘,你乃诗绝,怎能学鼠辈行事?”
“如之奈何?”
“你应该大开宅门,以绝世之姿,坦然接受天下人的挑战,只要你败尽天下诗人,成为名副其实的诗绝,也就不用再烦恼了。”
“败尽天下,谈何容易?!”
......
客厅中
王维叫来紫鹃泡茶,招呼怀素坐下,随即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圣旨,问道:“和尚,今日皇上封了我三个官职,一个从六品的秘书郎,一个正六品的温汤监,还有一个从五品的兰台寺少卿,你来说说,这几个官职都是干什么的。”
怀素看着圣旨沉吟了片刻,“秘书郎是历来贡试前三名都有的待遇,身份清贵,主要掌管图书经籍,还要替皇帝写诗。”
“怎么个替法?”王维问道。
“话说娶一个有文采的女子,便得到一个诗囊,这秘书郎便是皇帝的诗囊,要定期献上一首灵诗,献得越多,品阶越高,升迁的速度越快。”
怀素轻轻地笑了笑,“你在宫中顷刻之间便做出三首好诗,圣上怎么能放过你这个上好的诗囊呢?”
“这...这不是明抢么?”
怪不得历代皇帝都高寿呢,有这么多人帮他们修炼,至少都能成为文王吧!
只是一首灵诗几百上千贯,凭白送人,谁愿意啊!
怀素笑道:“朝廷给你显赫的官职、清贵的身份,优厚的待遇,宫内的书籍任你阅览,只要你定期献上诗文,这不应该吗?”
“这个定期是多久呢?”
“一年至少两首四品灵诗,若是愿意献上三品灵诗,另有嘉奖。”
两首貌似不多,要是实在做不出,也可以去商行里买,不过灵诗是紧俏货,有钱还真不一定能买到。
他想起自己当时一口气卖掉了九首灵诗,真是才大气粗,薛家肯定能从中赚取不少利润。
王维想了片刻,问道:“灵诗难作,每一首都是诗人的心血,若是有了灵诗,不愿意献上呢?”
怀素道:“以渎职论,轻者罚诗双倍,重者革职,永不录用。”
“这么严重?”
“不错!”
怀素道:“我那好友李太白,前年入京,诗才动京城。陛下召见他,赐他秘书郎一职,太白推辞不过,只得接下。
然而太白性情耿直,不愿意成为陛下诗囊,一年连做许多好诗,却不愿意献上一首。
陛下得知此事后,龙颜大怒,以欺君之罪将其革职,永不录用。”
“厉害厉害,太白刚烈,某自愧不如!”
王维自认做不到像李白那样洒脱,只能自叹不如。
接着他又问起了温汤监的差事。
“温汤监应该是贵妃的提议,负责华清宫温泉殿的差事。”
“贵妃?”
王维心道:难道这差事是负责为杨玉环打水、搓背?
嘿嘿,这似乎是一个美差啊!
正胡乱臆想着,忽听怀素问:“玄奘,你可知温泉殿建成以来,一共死了多少个温汤监?”
“什么死人?”
“五年来,一年死一个,而你是第六任温汤监。”
这么危险!
王维惊讶道:“为什么会死人?”
怀素道:“据说杨贵妃喜怒无常,不好伺候!”
女人么,难免有心气不顺的时候,尤其是美女,毛病多多,不好伺候也正常,只是动辄杀人,确实不好伺候。
“那为什么要选我当这个官?我好歹是半步文尊,怎么能伺候女人沐浴呢?”
怀素皱着眉,说道:“可能贵妃怒气未消,想找你麻烦吧!”
“为了讨好她,我绞尽脑汁地写了三首灵诗,可她为什么还要针对我呢?”
王维埋怨道:“女人真小气!”
“传闻杨贵妃气量小,睚眦必报,一旦有人得罪了她,必遭大祸。今日你作诗献媚,不仅没能讨得贵妃欢心,还失了气节,吃力不讨好,何苦来哉!”
王维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轻松,当时那种情况,不断上头,就断下头,傻子才想太监呢!
只是听他提起气节二字,王维忽然想起了张九龄。
初次见面时,两人惺惺相惜,有成为好基友的可能性。
然而,等他下台宴饮时,张九龄对他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直到宴会结束,也没跟他说话,至于拜访韩愈之事,也没再提起。
现在想想,或许张九龄认为他作诗献媚,失了贞操,不干净了?
遭人嫌弃了啊!
王维苦恼地撑着额头,想要仕途顺畅,先要学会站队,他本来准备加入清流一派,却发现对方关上了门。
看来得找个时间去敲敲门,探一探韩愈的态度。
胡思乱想了片刻,他又问道:“那么兰台寺少卿是个什么差事?”
“这个么?”
怀素嘿嘿一笑:“你可知明朝的锦衣卫?”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呢?”
“兰台寺与锦衣卫一般,都属于特务机构。”
唐初,天下纷乱,江湖势力太大,不听朝廷诏令,时常以武犯禁,搅动天下。
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统治,唐武帝李括建立兰台寺,特令其监控天下江湖,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从事侦察、刺间、审问,暗杀等活动。
兰台寺相当于皇帝手中的刀,必须效忠于皇帝,保卫皇室,并为皇帝除去明面上不方便除去的人物。
也就是专门干脏活的衙门。
而兰台寺少卿相当于镇抚使,下辖四个都尉,可监管巡查十州之地,主要的职责是帮着皇帝监管江湖,哪里不平扫哪里。
“听起来挺威风的!”
王维想着自己走在大街上,怀里搂着良家妇女,身后跟着一群狗腿子,那场面真是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威风?不!!”
怀素摇了摇头,说道:“兰台寺作风霸道,名声狼藉,文修不屑为之,清流经常抨击兰台寺,要求陛下裁撤这一衙门。
可兰台寺监管着江湖,刺探敌情,制造动乱,专门负责处理一些隐私的勾当,在西北妖族,南方宋国也有探子,撤之弊端太多,因此一直保留至今。
不过这个衙门里一直掌控在武修手里,兰台寺寺主是武王,而少卿大都是武尊,如今落到你这文宗的头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唉~”
清流抨击兰台寺,而自己又在兰台寺任职,这么一来,便要与清流一派渐行渐远了。
这难道是皇帝故意为之?
王维没做过官,不懂得为官之道,但心里明白接下来的形势肯定特别严峻。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听你这么一讲,这三个官职一个要我的诗,一个要我的命,一个要败坏我的节操,都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这皇帝和贵妃都想坑自己,真是一对狗男女,他气恼地将圣旨扔在地上。
“别乱扔,被人知道,便是大不敬之罪!”
怀素小心翼翼地捡起圣旨,放在中间桌子上供着。
“那么这个银鱼袋有什么名堂?会不会也是个坑啊?”
王维说着话,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鲤鱼状的银色香囊。
怀素拿着银鱼袋看了看,笑道:“银鱼袋是高级储物法宝,一般只赏给正五品以上的官员,玄奘能得一个,也算是运道。”
“储物法宝?”
王维心中一喜,拿着用神识扫视了一下,里面真的有一个巨大的空间。
“哈哈,这个还不错,总算没有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