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口,楚升便面色冷峻,霍然起身,便是道:“既如此,倒是算在下唐突了。”
洪宣此时的面色当真是几如猴屁股般,自家儿子这番话何其不敬,若是其他脾气暴躁之人,便恐怕要当场勃然大怒了。楚升此时虽然说出这话,但也算是涵养极好了,因而洪宣心中并无埋怨,反倒是羞愧不已,急忙起身拱手,语气满是歉意道:“这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真真是让楚掌门见笑了。”
“不敢”楚升只是笑,便也施施然道:“既然贵公子自认为在下没那个资格教他,那便还请洪总镖头另寻高明吧。”
“在下这龙首门也只是三山十三峰小门小派,目前也当真是容不下贵公子这尊大佛。”
洪宣更是恨不得找一个老鼠洞当场钻进去,诺诺间不知应当以何言语相对,只是恨恨的瞪着自家儿子,本来是想着以此好待未来攀攀关系,未来龙首门壮大便也好照拂威武镖局一番的,但自家儿子这话岂止是断送了这个机会,更是将他之前打下的融洽关系都毁的一干二净。
这可是要如何是好?
反倒是自家小子,还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便当真是让洪宣想要寻他那白蜡杆,当场将这混小子打个半身不遂才好。
这念头生出,正在懊恼间的洪宣便登时眼前一亮,目光在周遭寻了一番,便豁然落在自己刚刚坐下的凳子上。于是不待楚升反应,他突然将身一伏,单手提起凳子腿,提膝运劲,生生将梨花木凳怼断,便提着一根凳子腿朝着那洪境泽抽了过去。
楚升在一旁,他这一棍子可是就全然未曾留力,登时抽的那小子连刚吃几口的饭菜都喷了出来,当场是一声怪叫,便原地蹦了起来,口中惊诧的叫喊道:“你这老家伙疯了不成!”
洪宣不言不语,提着凳子腿就当面抽了过去,那洪境泽虽说有点功夫底子,但老子动手,他又哪里挡得下,直在堂中好似个猴子一样躲避起来,背上时不时挨上几棍子,惨叫声声不断。
院中的镖师们听到惨叫也跑了过来,却都是讪讪的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却是这老子打儿子的场景,他们又能奈何?说来对这洪大公子,他们本就多有看不惯,因此反倒是驻足原地,饶有兴趣的观看起来。
这群不长眼的便是没有一个有想要拉架的样式,洪宣一边在打,一边也是在心中暗暗叫苦。他这番做派,还不是当面教训自家小子,想要将这事遮掩过去。就像是现世,家中孩子在学校惹事了,对方家长寻来,便第一时间是提棍教训自家小子,不论如何先抽一顿再说。
如此一来,对方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喏,自家都下这狠手去打,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些面皮薄的,还不得不去拉架当然,楚升自然是不会的,他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
啧啧,当真现场,“家暴”直播。
所幸,在洪宣苦恼的时候,便有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随即便有一个妇人匆忙跑将进来,口中气势不弱的骂道:“洪宣!你真是猪油蒙了心不成!”
那妇人当面便一把将洪境泽拉到身后,挺起胸脯对着洪宣道:“你打,便把老娘也一起打死!”
洪宣面色一滞,便是左顾右盼,有些畏惧的收起了凳子腿。
妇人反倒是起了劲,直上前一步怼在他面上,手指点在洪宣的大胡子上,上下唇翻起间便已是唾沫横飞,直毫不示弱的骂将起来。洪宣便是面色涨的通红,好似个闷葫芦一样不吭声,低着头被人指着脑袋喝骂,半句话都不敢反驳。
楚升在一旁看得好笑,这洪宣外形便好似个莽大汉般,谁知却是个耙耳朵。
如此,也不难想象为什么那洪境泽如此肆无忌惮,敢这样和自家老子说话了,洪宣又为何在自家儿子面前没有威严了。
妇人直喋喋不休的骂了好一会儿,洪宣一直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立着,勉力承受着来自家庭的语言暴力。如此许久,那妇人才骂得累了,插着腰站在那里,语气中也是全然没几分好脾气,喝问道:“说罢!为甚打儿子?这事你不给我说个明白,今晚你就给老娘跪你的白蜡杆去,杆子动一下便仔细你的皮。”
洪宣脸色一抽,目光转了转,却已然不曾再找寻的到楚升的身影了,却是他看了一会儿,见妇人没好一会儿时间不会结束,因而直接转身离开了。
现在是洪宣得罪了他,如此楚升不告而别,后者也全然没什么好说,日后铁定还要登门致歉。
洪宣跺了跺脚,便上前先是赶走了那些看热闹的镖师,将房门关上后才面色愤愤道:“你且问问你那小子,看他做出了什么好事情!”
妇人面色疑惑,扭头看向自家宝贝儿子,语气和蔼温柔的询问,与之前倒是截然相反,好似两个不搭边的人一样。
洪境泽撇了撇嘴,毫不在意道:“我本是满心欢喜,等老爹带来一个良师教我武艺,谁知他却带回了一个比我也大不了几岁的家伙,让我拜他为师!”
“想我洪境泽,打遍街道无敌手,如此一个人物,怎么可能拜他,这让我面子往哪里搁!”
“你你这小子!”洪宣越想越气,怒骂道:“你可知那是谁?那是龙首门楚掌门,江湖称号君子剑便当如是!为你争来这个机会,我又哪里少下功夫,你倒是说得轻巧!三言两语便将人得罪了!”
“什么君子剑得罪了便得罪了。”那妇人不甚在意,便是道:“你倒是再寻一名师不就可以了,以你天台寺的出身,便是他们也要给你一个面子吧?”
“我也不过是一小小武僧,便是哪里来的这般大面子!”洪宣拍着大腿道:“那三山倒是都势大,但他们又哪里需要敬我这面子?”
“再者,你可知我们镖局便是危矣!”
“怎地个说法?”妇人面色起疑,有些担忧的询问道。
“弄丢了那知府的生辰纲,你当是如此轻易便可以遮掩过去的?”洪宣恨恨道:“那王知府的为人,便是路人皆知,他暗地里不知使了多少绊子,你且看吧,日后我镖局都难得生意了。”
“只是这又和那姓楚的掌门有什么关系?”
“其人在行镖途中一鸣惊人,斩杀白日五鼠,连那知命公无法应对的太湖悍匪都被他一剑杀了,你说如此人物,便又岂是池中物,龙首门有他执掌,日后会将如何?”洪宣懊恼道:“如今尚还不显,但日后看着吧,正也是这时,我们不去攀攀关系,日后他人哪里愿意照拂我等?”
“可这小子一番话,不仅这心思打了水漂,之前那人情也都散去,你说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