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宜春狠不下心来呵斥,便一时也是进退不得,阳炎彬便是步步紧逼,一一喝问。
一直到有脚步声传来,众多豪杰都闻声围来,但却都是知礼的,不敢踏入堂中,只是在院内眺望。
人群很快让出一条通道,左老夫人、左佩兰、左溪便是由此而来,转入前庭。
季宜春当下便要上前行礼外加解释,但左老夫人亦是自有气势,只把手一顿便是止住了他,而后其人转过身来,看向立于堂中的阳炎彬。这自是个俊俏少年郎,她第一眼看得便是蛮舒服,心中也是稍微平息了许多,且听闻其父因自己而死,便已更是发不得怒,故只是和声和气问道:“孩子,你寻我有何事?”
老人家慈眉善目,目光就如同春日暖阳般但阳炎彬一颗心已是寒能彻骨,当下依旧是僵着面目,只是先行得一礼。
“我父为宁州盟主,乃是于昨夜为护卫老夫人亡于左宅。”
“可是阳杰?”左老夫人面色一白,此厢反应过来,有些痛心道:“我亦见过的,我儿更是多有提起”
她老泪纵横,颤抖道:“你便是炎彬吧”
说着,老人便要上前抚摸他,却被阳炎彬退步避开,依旧冷冰冰道:“在下正是阳炎彬,当庭喧嚣,乃有一言问老夫人。”
“好孩儿,你且问”
“既是如此,那左家可是就此欠了我阳家一个人情?”
众人越听越不对劲,这反倒是有种挟恩自重的感觉在了,但敬重阳炎彬之父身份,众人都未曾开口插嘴。
左老夫人依旧沉浸在悲痛中,只是点头不已,“自是如此”
“既如此”阳炎彬行过一礼,乃是道:“炎彬当下便借着这份人情,求老夫人一个承诺,可成?”
“便是千个万个,我都会应”左老夫人垂泪涟涟。
阳炎彬当下便转过目光,正落在左佩兰身上,后者心里一沉,有些惊慌的退却了一步,却求助似的望向楚升。
等等
楚升:“看我干嘛?”
众目睽睽之下,他目光所落之处,便是众人都以为是为
可他看向左佩兰的目光中却无半分淫邪,只是恳切道:“我阳家一脉,不可就此断绝”
“还请左老夫人同意,愿将未来左姑娘一子过继为阳,承继我阳氏一脉香火。”
众人尽皆松了一口气,却又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
堂中安静了片刻,便有人禁不住倒抽了口气,紧跟着更是面面相觑,当下真也就是尽皆无语了。
“这”便是左老夫人也不由得迟疑,为难道:“阳家一脉如何便论及至断绝香火啊,倒也是未及至此罢。”
阳炎彬慨然应道:“既为人子,此厢杀父之仇,如何不报!?”
他当下便是双膝皆跪于地,恳切道:“炎彬已存死志,但阳家香火不可断绝于此!唯有此番奢望,还望老夫人能够应允!”
这便是将左老夫人顶在上面,正是上不得也下不去。
时人非是现世,现世可能以为只是改名而已,不跟自己姓便也就这样吧,并没有什么所谓,也还是自家的孩子。
但对时人而言,对祖宗立法乃是看重的紧。若是改姓阳,那便彻底与左家、与左佩兰未来丈夫家族毫无关联了那孩童长大之后,也是阳家之人,祭拜的也当然是阳家的祖先。时人乃是将无后视为不孝之最大,如此此番事情,便是何其之重要,怎可能轻易许下。
饶是左老夫人历经世事颇多,她也不知要如何应答,只是僵在原地。
楚升禁不住咳了一声,便是道“阳兄不必如此杀死阳盟主之人,乃是一刺客其人便在得手后一刻,被那金蛇郎君孙笑川所杀。”
这句话让左老夫人如获至宝,她急忙刚要说话,却只听得阳炎彬淡淡道:“非是如此所论”
“世事有因果,我父旦一去,必定为贼人重点针对,便有身死之危而左府遭难,我父必定要去左府遭难,却正是京城九千岁一言导致。穷尽一切说来,我父死在所谓刺客之手,不过也就是死在崔应声其人手中,不过是因九千岁所致。”
楚升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搞了半天这人竟还想上溯复仇,直找到九千岁身上。
他其实很想说一句,那九千岁还不是有当今皇上的支持。
嘶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人竟然这般轴呢。
怪不得开口便说“已存死志”,原来其人要找九千岁复仇可不是十死无生么。
楚升登时被怼的哑口无言,左老夫人却还投过来目光当下就他一个开口,可不是就正希望他再说些什么,以好解围啊。
可阳炎彬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却还能说些什么。
左老夫人终究是叹了声,开口道:“若是未来兰儿丈夫应下,老妇人我便权当未见”
这言语等于已经是有所松动了,若是要他亲口说出同意当然是不可能的是以阳炎彬又把目光投向了左佩兰身上,后者一女儿家,便要被当庭讨论未来儿子的姓,更是面上羞得通红,低头细声道:“此事此事佩兰一女儿家未来必定是做不得主的。”
阳炎彬点了点头,便把目光投向了楚升身上。
楚升顿了一下,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等到众人都望了过来,便是左老夫人都直拿怀疑的目光投来,楚升才颇有些后知后觉,心里那叫一个卧槽,暗道这与我何干啊!?为嘛都望过来!
左老夫人眼中隐隐已有几分危险的意思,楚升当下念头急转,却是明光一闪,直扭动看向了季宜春。
季宜春更是懵逼,见众人视线都跟着楚升落在自己身上,心里更加是一万个卧槽,自己这算是平白躺了枪吧。
眼看左老夫人目光中满是杀意,季宜春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隐隐总感觉老人家下一刻便要抽刀砍来。他急忙用了一招太极推手,直急急朝着楚升问道:“楚掌门,你是宁州英杰,你且来答。此事若是你,你是否可愿同意?”
楚升正是在心中窃喜时,突然被季宜春点名,整个人登时慌得一匹,来不及细想便直接最本能最本心道:“这有何不可!?”
以他现代人的观点来看,自然是并无不可。
阳炎彬等的便是这句话,当下起身大笑不已,乃是朝楚升行过一礼,口中道“多谢楚兄成全!”
由是,其人自扭头而去。
楚升愕然当场,左佩兰脸色羞红,小女儿态的奔回了内宅。
我我我我了个大槽了
左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只是道:“楚掌门,我这个老人家倒是有些事想问”
“别走!”楚升整个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直直往外奔去,口中叫道:“姓阳的,你便是连我都敢坑!”
我楚升一生厚黑,成日打雁,今日却是被雁儿啄了眼去!
“阳兄留步!”
楚升奔出厅堂,刚要把话说个明白,不曾想阳炎彬却回过头来,反倒是当先道:“我意已决,楚兄无须再劝。”
“”楚升很想说一句我也没有劝告的准备啊但这话毕竟不可能这般说来,到口头却是道“阳兄且听我一言”
心中思索了一番,楚升便是问道:“阳兄口口声声说要找九千岁报仇,可又要如何得成?不谈九千岁自身是否应有武艺在身,便是皇都中高手如林,九千岁又是皇宫中人,身侧必定是有大内高手重重。如此种种,阳兄又要如何得以突进?”
阳炎彬道:“我便是要到皇宫内,杀将此人,为我父报仇!”
“如何可行?”
阳炎彬默然无语,楚升初时还未曾明白,但片刻之后却已然醒悟,当下刚要开口再劝。忽的阳炎彬长叹了一声,只是朝楚升恭敬行了一礼,“还望此厢我离去,还望楚掌门能保我阳家香火不断。”
楚升还能说些什么,这本是个锦绣少年,便是与楚升相比,那一身翩翩气质也是不落下风。但人世坎坷,他却是做了这厢决断,如此只算是在托付后事了。当是时,楚升总不能一概拒绝吧,那又如何是他的秉性。
他长叹了一声,只是拍了拍阳炎彬肩头,直叹道:“君且自去,我楚升定护佑左家香火不断!”
阳炎彬长拜而走,楚升有些怔怔的看着他离去,只是长叹得一声,情绪忽的失落下来,有些怅然的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