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微眯,余光掠过那李老爷身上一眼,其人一副慈祥作态,不曾想出口竟然是这般丧心病狂的言语,直教人心底生凉。
身侧,这人口贩子摇了摇头,冲楚升无奈道:“这李老爷,已经是疯魔了”
“我看他也并未有任何遮掩的意图,那官府当真就视若未见,竟是丝毫要出手料理的意思都未有,着实是可恨!”
“这位少侠,之前我倒也说了”贩子撇了撇嘴,对他的愤懑已是视若寻常,“世事如此,又能奈何?”
楚升缓缓移开视线,那被李老爷指指点点评点的小胖子正是面色惊恐不已,慌不迭的把手胡乱挥舞着,口中也是叫将起来。
“我我不是难民啊!”小胖子也是有几分眼力劲,一把便抱住那贩子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我家里有钱你可以让他们赎回我,求你放我走罢。”
“去”贩子哪里听他一个顽童的话,一脚便将他踹了个四脚朝天。
事实上,这贩子自然是清楚明白,这小胖子或许是出身富贵。
他们却是有一个小团伙,专门干的就是在乡镇野外夺人小孩,拿去发卖的勾当。这小胖子,便是在一边角镇落上撞来了的,只是轻巧使些手段便拐了来。略一翻倒,还真的有颇多钱银,又是个衣着锦绣的,想想便知道撞到了大鱼了。
若是钓一钓,说不得便能得更多。
但他们皆是只求稳妥的人,毕竟干这种绑票的勾当,风险也真是大。对方又是个富贵之家,但且是动起怒来,直接寻些江湖豪客生生将他们斩了,也是极有可能的。钱财虽好,也需要有能力来拿才对,因而几人略一合计,干脆便是视若未见,只以往日渠道发卖算了。
“就他了!”李老爷桀桀的笑着,伸手在小胖子面上捏了捏,口中啧啧道“瞅这嬉皮嫩肉的想来口感真切不错!”
将眼前发生一切收入眼底,楚升并未言语,只是平静的摇头离去。
那小贩看着他扶剑而走,又见小胖子被那李老爷的下人拽住脖子上的锁链,如同猪狗一样拖曳而走,不禁叹了一口气,咳的一声便在地面吐了口唾沫。
“劳什子的侠客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想着,他有些遗憾的摸了摸下巴,又不留痕迹的从怀中摸出了一片金叶子,放在手中摩擦了片刻。
这小胖子家室怕不得真切是有钱,但他也只是一个小小人口贩子,又如何能起到多大的助力?
却便是说起,楚升转过人市,则是往六扇门处而去。
他自是换了一副颜面,正是手持金蛇剑,身着金丝白衣,当真是一翩翩公子。
袁方一路护送他而来,消息又断在此地,想来或有难事,楚升自然不可能视若未见。他也真是个复杂的人,若是说小人吧,自然是如此可一些情义之上,大是大非之事,偏偏也总是过不得心上那道坎来。
六扇门人倒也是易寻,此地六扇门人一路大摇大摆,四处欺压百姓,根本也没有半分想要掩藏踪迹的意思。若是他处,六扇门驻处与人手平日里都是掩藏身份,只有在执行任务之时,才会腰间插有一对“缉盗尺”四处行走。
如现在,黄昏日落之际,便只是在钦城繁华之处,楚升赫然已是看到有腰间插有双尺之人,大摇大摆走入勾栏青楼。
楚升不远不近跟在后方,那老鸨刚刚送那人走入,一转头便望见如此俊俏一公子哥,目光更落在他手中长剑之上,只见那剑柄处金灿灿一片,不禁的心花怒放,挥舞着香帕,扭着水桶腰便上得前来,满是脂粉的老脸如同绽放的老菊花。
“这位公子,还盼里面请”
略微一笑,楚升俨然一副自来熟般的揽上她腰肢,一锭金子便落在那对胸脯上。
“哎呦”老鸨略微有些扭捏,更加是春心荡漾不已,暗道莫不是老娘红颜未衰不成?
楚升笑容盈盈,“我却来同你商量则个事情”
勾栏当中,脂粉飘荡不尽,欢歌笑语不断,当真是好一销金窟。
都说女人是红粉骷髅,但邵宝沉醉在这脂粉堆中,便只是心甘情愿被这些妖精吸干了阳气也好。
这天下之大,以他邵宝之见,却唯有一处是为最妙最佳。
正是那江南一地。
江南灵秀,听闻彼处自是天下顶繁华的州城,而最让他心神所望的,却是那江南女子,软语轻糯,当真酥得人心。而这又其中,当真是以江南八艳冠绝天下,八位灵秀女子,各有所长,各有所美,个个怕不都是上界的仙女下凡而来。
想到这里,他回头撇了一眼正素手执杯来敬的风尘女子,面上便不免有些轻视之意。
那目光里掩不过的嫌弃之意,着实伤灼人心,刺的人生疼,那女子落寂一笑,右手奉酒喂他饮下,左手却在桌下死死的攥着一角小小药包。
“红红,近来听闻江南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邵宝一把粗鲁的搂住女子的腰肢,面如猪哥模样嗅得一口,让人望见了心里犯呕。
“是极”都说女人最会骗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这红红虽然心里厌恶,可脸上却笑靥如花,仔细道:“前些时日科举之道不是已然落幕了么,江南却有一位才子唤得柳七不是?其人一路进得殿试,荣夺探花之位,乃是榜上高悬,简在帝心。”
“柳七善作词,一句巧笔一二,三四言语,摘下红花入袖旁人勿笑我,如这千古多情,天下人间,唯我如一。更是惹得满堂皆惊。”说起之时,红红更是遮不住的神往之意,想来已有愿为那柳七舍却蒲柳身,伏腰研墨的想法。
邵宝将她面上表情收在眼底,大手一甩便攀在了玉女峰,肆意的揉捏之间,狰狞笑道:“如何?你且再说来啊”
红红忍着疼痛,眉头蹙着,勉强道:“只是只是后来,听闻是圣上似乎要将公主许配给他,但其人不忘江南名妓白玉京,一口回绝婚事,因而恶了圣上,被夺名划了去,更被圣上金口所言:你求唯一,便舍了红花浮名,自去守着勾栏去也!”
“自此,柳七重归勾栏,听闻再不可入科举道。”
听得这话,邵宝心中才稍微舒坦一些,呵呵笑道:“果然是圣上慧眼,这人只是会做些浮华辞藻,有何能力?他便是通治国?还是懂习武?往日我便多有听闻这人,常年在秦淮河上行走,四处沾靴湿衣,实在可耻!”
说话之时,邵宝更是羡慕的牙痒痒。
白玉京是为何人,正是当今江南秦淮河之上八艳之一。
红红抿嘴语塞,更不敢再言。
这柳探花可有治国之道不知,但总归比你一个粗鲁江湖莽汉通晓些门道。
再者,听闻其人更是允文允武,腰间悬有一剑,虽从未拔出鞘来,但红红对这等钦慕之人的感念,自然是认为也并非只作装饰而已。
“是极是极”红红在口上奉承着,她常年在勾栏中过活,曲意逢迎早已是家常便饭,言语随口便来,“他便是说自己才华绝冠,自诩白衣卿相,那江南八怪之首的唐子畏更早有意想要一较高低。”
“这个小爷知晓”邵宝大笑,“他唐家霸王枪听闻冠名高绝,便是我这等孤陋寡闻之人都知晓一二,想来那柳七有麻烦了。”
江南多出才子,柳七正为其一,那唐子畏更不落人下。
他所作一诗有言,便正中了这邵宝心底,是以非常对他胃口。
有言:一盏一杯一大白,素手执杯琥珀香。只愿美人怀中死,不许江湖刀剑生。
是以邵宝看来,什么江湖,劳什子的江湖,他少时向往的江湖都是个屁,聊些勾栏之事,谈些酒肉之欢,现在才真切是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