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过张姨,也就算了却了文言蹊一桩心愿。林国庆和他妻子都是忠厚老实之人,她明白张姨晚年一定过得幸福美满享受天伦之乐,她便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她拜托林国庆帮她办了国内的电话卡和所需的证件,她辞别了林国庆一家,一个人背着个大包上了路。
云南好风光,不好好领略一番实在是可惜。
文言蹊没有选择国内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大理丽江那一股精品旅游路线,她向林国庆询问了哪里还能有地道的边境风光后一个人朝着版纳南境出发。林国庆原本不赞成她一个人当背包客,但是他的身份哪里是能拦住她的人,他只能在送别时对文言蹊千叮咛万嘱咐,往南穷山恶水的,一个女孩子一定注意好安全,不要露色不要露财。
文言蹊好好应了,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险恶的地方,只有险恶的人心。可是人心嘛,哪里都一样。
文言蹊顺着火车的脉络,一路向云南的西北,她去见过原始的翁丁部落,村里的小娃娃见她扑上来,胖乎乎的小手直接抹黑了自己的白衬衫;她也去观赏过一树遮天的榕树,树干上的每一个经络,她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她也去看过鬼斧神工的梯田,或是一些嶙峋峭壁,天地之力总是令她失了言语。她一边走,一边画,离开了那些无时无刻不在禁锢自己的闪光灯和名号,她只是这片彩云大地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观光客。偶尔她也会遇到志同道合之人,她会故意隐藏实力,和某个也在写生的大爷切磋一番。
她行了一路,很少说话,很少享受,却总是在晨光微曦的火车上,想到那个男人的那句话,人生不圆满,但是人间值得。
现在看来,好像是挺值得的。
文言蹊把自己的这一趟行程的最后一站定在勐纳,一个和老挝接壤的小县城。因为她的颜料和画纸都不够了,她打算用完了之后折返上海,再看看自己曾经生长的地方。
她只打算在勐纳停留两天,找了县上最高级的宾馆,那个条件还是让人有些牙齿紧张。
八月的勐纳给文言蹊的最直观印象,就是热,实在是太热了。
她询问过宾馆前台,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原始的村落,前台小姐瞥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很生僻的地名,文言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小姐看她的眼神欲言又止。
她才不管那么多,这一路旅途,除了一些人生地不熟的不方便,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危险,现在她在这片陌生大地上游走的胆量,已经十分大了。
“唐队,要不要喝点水?”便衣民警掏出水来,唐瀛接了。
“多谢。”
“这天太热了,本来啊,这种任务都不用您出马,我们哥几个也能搞定。”
“没事,反正我被派到这边,你们的任务,也就是我的任务。盯紧了,快到接头时间了。”
便衣民警就又从小竹楼里出来,到街口去踩了踩点,确认了自己的同志全部都埋伏妥当了。周围一片平和,路上的行人都是眼熟的平民或者自己家乔装的警察,看来那伙人还没来。
“还没动静,看来有得等呢。”
“那就等着呗。”有汗从唐瀛的鬓角滴下来,大热天里埋伏,最是磨炼人的耐心。
两个星期前,唐瀛作为上海特别派驻到边境的特警,协助缉毒大队去破获一桩缉毒大案。唐瀛作为技术和武力支持空降大队,帮助整个专案组抽丝剥茧,层层铺垫,把整个案子的破获时间比预期整整提前了一个星期。本来按理来说案子结束他就应该回去了,但是外派时间还剩下几个星期,上海总部那边也没有什么大案子需要自己鞍前马后,他索性借着这剩下的外派时间给自己放个假,并且这片土地对于他来说,总是有不同的意义的。
他有个兄弟,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当地警方在一个星期前掌握了一条非法走私象牙的线索,现在象牙已经在中国全境内禁止买卖流通,并且根据警方掌握到的情况,这个走私团伙可能不止走私违禁物品那么简单,他们背后极有可能是一个庞大的走私体系。
今天他们来,就是打算收缴走私象牙的这个团伙,今天的任务,说大不大,他们已经摸清了犯罪分子的脉络,这样的工作强度就算是新来的实习警察也能干得八九不离十,但是说小也不小,因为一旦任务失败,极有可能打草惊蛇,到时候想要再次抓住他们的破绽,就很难了。
唐瀛整组人在屏息埋伏的时候,文言蹊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进到了村子里面。她一边走一边打量,看来前台小姐真是没骗自己,这个村子是够原始,路上的行人都很少,更别说是游客了。她一个人皮肤白皙,背着巨大的双肩包,倒是特别与周围格格不入。
大约下午的三点多钟,唐瀛他们整组人在约定的路口蹲守了三个多小时之后,终于有可疑的面孔进入其中。只见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袖外套的人,抱着巨大的纸箱在路边站牌久久盘旋。
“这丫肯定有问题,那么热的天,谁穿那么厚实的外套。行迹也可疑,要不要拿下。”在路口边假装卖冰棒的警察问。
唐瀛坐在竹楼里,仔细观察了那个人,“不是他,放他走。”
“确定?”
“确定。”坐在唐瀛身边的警察一脸不解,“您为什么那么确定?”
“我记得线报说过,今天只是两家中间商的交易。既然是中间商,他们肯定不用亲自去获取原材料,刚才那个男人穿了一双很破的胶鞋,左右鞋底有很厚的土渍,这不符合常理。其次,那个男人手里的箱子,按照体积来算,装不了那么多象牙,再者来接头的人,一定是老手,不会显示的那么僵硬不自然。所以我断定他不是。这个人要么是路人,要么就是接头人放出来的诱饵。放他走,肯定没错。”
唐瀛身旁的警察一脸崇拜的看着他。自己身旁的男人器宇轩昂,外貌已经是常人中的佼佼者,身手也是整个武警系统拔尖的,没想到智力还那么高,分析判断能力也非常人难及。三言两语的,这个男人已经是自己的偶像了。
“叔叔,这个棒冰怎么卖啊?”
“不卖不卖,今天的棒冰已经卖完了。”
“可是,你这分明还剩下很多啊。”
说话间,那个男人刚走,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了四五个小娃娃,把负责观察的警察围了起来。
“这是给其他人留好的,快走快走。”警察担心错过线索,急忙催促小孩子快走。
其中有个小孩特别眼馋的看着冰棒,不依不饶的缠着那个警察。
“我们有钱的,你就卖给我们吧。”一个小孩吵吵嚷嚷的,让在另一旁用耳机听着的唐瀛皱了眉头,很多突发意外在同时发生。
“既然还有冰棒,你就卖给人家呗。”小孩纠缠警察的那一幕,正好被路过的文言蹊见到。
“这怎么又扯进来个女人,快打发走。”唐瀛心头突然有了特别不好的预感。
“我这冰棒可贵,他们买不起。”警察一急,随便找了个由头。“你们几个走不走?不走我放狗咬你们了。”当地人,通常都这样吓唬小孩子。
那几个小孩,全部都背着与自己身量极其不相符的大背篓,听到这话,只好悻悻去到旁边的路口就地坐下。有个年纪稍小的小豆丁,已经呜呜哭了起来。
文言蹊真是看不惯小孩子受欺负,“这冰棒再贵也总要有个价格吧。你就说要多少钱。”
“别和她纠缠,要冰棒就给她。”唐瀛在这边指挥。
“五块一个。”
文言蹊干脆直接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来,“这些我全部都要了。”
“哟,谢谢您。您可真大方。”警察一边观察周围情况,一边把手里的冰棒给文言蹊。
文言蹊接了,朝那几个小孩走过去。“喏,给你们。天气那么热,怎么在路口坐着?”
几个小孩接了冰棒,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只是受管自己的一个叔叔命令,要把这些东西交给能说得出暗号的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漂亮姐姐,虽然没有说出暗号,但是问起这些东西了,他们该怎么办?
有个小孩一紧张,往后缩了缩。
“报告报告,那几个小孩有情况。看他们背后的箩筐。”
有个小孩的箩筐背后通了一点点,透过浑浊的塑料膜,里面是白色坚硬的块状物。
“确认情况。”
“像是象牙,百分之七十确定。”
“靠,这群疯子,让小孩来接头,真是阴险狡诈。”
“那个女人是不是接头的人?”
“卧槽,我怎么看着那么不像,还背个游客的包。那么柔弱。唐队,要不要行动。”
文言蹊始终背对唐瀛,唐瀛没有办法确认情况,“再看看。”
这边小孩一紧张,文言蹊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很破,背筐看起来很重,文言蹊就往前倾了一点,想看看他们的情况。文言蹊让他们把箩筐放下,莫名其妙就说中了他们接头的暗号。几个小男孩纷纷把箩筐放下。就是这个动作,让唐瀛混淆了。
“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