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中军的三十架投石机抛出石弹,左右两翼的四十架投石机也随后抛出石弹或者火罐,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正在出击的仲氏军大乱,有的屯开始后退,有的屯却向前猛冲。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投石机的第二次打击再次跟进,给混乱的仲氏军造成更大的伤亡。
“那是何物?”徐常侍一脸震惊。
“那是抛车,兵法上有记载。”董承淡淡说道,“曹军果然不能小觑。”
徐常侍听董承识得曹军的器械,顿时放下心来,“如何破解?”
“唯有速攻!”董承脸色沉如古井,一挥手,“击鼓,前军速攻!”
中军的二十面大鼓被力士全力擂击,鼓声急如星火,震动四野。旋即两翼的军鼓也响了起来,战鼓声声,催发进攻。
“不许后退!向前冲!”
“向前冲!”
“向前冲!”
“滚回去!后退者死!”
“后退者死!”
听到中军隆隆的战鼓声,负责进攻的七八个军侯大声命令这,催促着麾下的士卒从军阵便开始奔跑,向曹军猛冲。
看到仲氏军一离本阵就开始狂奔,曹昂一拍栏杆,“好!”
“仲氏军中计了。”郭嘉望着开始一离阵就开始飞奔的仲氏军,哈哈大笑。
“中计了?”纪灵不解的问道。
郭嘉笑了笑,指着奔跑的仲氏军说道,“通常的阵斗,进攻的一方会从一箭之地开始奔跑,一箭之地,也不过百步,急速跑过百步之后,如果遇上盾阵,生死血气的激励下,士卒还有力气厮杀;但是,如果从两箭之地开始奔跑,等跑到盾阵前时,气力必然衰减。疲惫之卒,如何能敌得过我军虎狼之士?”
“而且,原本从一箭之地发力狂奔,我军最多也只能射出两三矢,但从两箭之地狂奔,到了我军弓箭射程时,气力必然衰退,气力衰退,速度必然也会减缓,我军便能比寻常多射出一两矢。”贾诩笑着补充道,“这多出来的一两矢意味着什么,纪将军应该很清楚。”
纪灵当然清楚,数千弓弩手多出一次齐射,进攻的仲氏军便要多付出千余的士卒伤亡。
若打个通俗的比喻,郭嘉与贾诩所说的,其实就是跑一百米和二百米的区别,用跑一百米的劲头来跑两百米,即使是博尔特也会吃力,何况是普通人,更何况还是披甲执兵的普通士卒?
几人说话间,仲氏军已然冲近两军军阵相距的中线,绵延数里的阵线上,冲锋的仲氏军如奔涌的黑色潮水,狂叫着向曹军军阵冲来!
曹军中所有弓手已列阵在前。
“持!”
弓手搭箭上弓!
“满!”
弓手拉弓满月!
数十名弓手卒长右臂高高举起,望着远处奔来的仲氏军,紧紧的盯着两阵中央的那丛最密集的箭矢林,一俟仲氏军前队的脚步踏过箭矢丛,这数十名卒长便齐齐大吼:
“破!”
随着数十名卒长的齐齐大吼,在曹军数里长的阵线上,蓦地腾起数千黑矢,黑矢相聚如云如雾,倏忽间穿过战场,来到冲锋的仲氏军头上,而后化作落雨,纷纷扎进仲氏军的士卒的胸口、咽喉、头颅、大腿、小腹……
“啊~……”
两军接战,第一波箭雨造成的伤亡最大,因为其面对的军阵是最密集的。这一次也不例外。密密麻麻向前冲锋的仲氏军顿时被曹军的第一波箭雨击空一片。
但倒下的这一片比起正在冲锋的仲氏军来,并不算什么,更多的仲氏军狂吼着,发足冲过阵中的箭矢丛,继续向前冲锋。
魁梧的汝南人朱立将一面皮盾顶在头上,用力的向前狂奔。朱立已经感觉到小腿酸麻了,往常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就是开始挥刀的时候,可今天不是,自己离对面的盾阵还有长长的距离。朱立咬牙向前奔跑,但越向前冲,小腿的酸劲就越大,速度就越慢一些,“不能慢啊!”朱立大声吼叫着。朱立清楚自己这时候已经跑入了曹军的弓箭射程,每慢一点,自己挨箭的可能就会多一点,而作为第一波攻击的士卒,一旦中箭,几乎必死无疑。
箭雨像定时报到的死神,朱立每跑出十几步,就有一波落下,身边倒下无数的战友后,朱立终于冲近了曹军的军阵,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位于阵前的曹军弓手。
“退!”
一声令下,数千名弓手齐齐侧身,从身后刀盾手的盾牌间隙挤过,向后退去,两排刀盾手突出前阵,第三排是长枪手。一瞬间,曹军阵形转换完毕,一个接一个的半人多高的盾牌沿着阵线绵延数里,构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地面堡垒。
“预备接敌!”
数十名刀盾手卒长大声喊道。
第三排的长枪手站在两个盾手之间,将长枪斜举,使一尺多长的枪刃突出阵前。第二排的盾手左手紧紧握住第一排盾手身上的斜带,小臂紧紧的贴在第一排盾手的背上。这个姿势,既能给第一排盾手提供支撑力量,也能随时将受伤的第一排盾手拉回。第一排的盾手则将盾牌提起,全身缩在盾牌后面,一脚前,一脚后,预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撞击。
经过箭雨优胜劣汰之后的数千仲氏军大声吼着,急速冲向曹军的盾阵。
曹昂一动不动的站在高台上,眼睛紧紧盯住前方,撞击马上就要发生,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坚持使用罗马盾阵训练刀盾手的成果,就要在这一刻显现出来了。
“接敌!”
随着数十声先后响起的大吼,仲氏军的黑色潮水重重撞在曹军用盾牌构成的堤坝上。
“砰!”
“砰砰砰……”
董承眯眼望去,数里长的战线上,仲氏军已经与曹军展开厮杀。
“命令,第二阵准备攻击!”
随着董承的命令,第二阵坐在地上的万余士卒站起身来,活动身体,准备随时向前攻击。
高台上的曹昂此时却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方才曹昂一直紧紧盯住前方,撞击发生的瞬间,长枪手立即向前盲刺,不断伸缩的枪刃使阵前立即变成一个个喷涌的血泉,第一排的刀盾手抵住撞击后,立刻大吼一声,左手大力向前推盾,右手短剑寻隙刺出,将身前的仲氏军几下刺倒。
“当当……”仲氏军挥舞的刀枪大多被盾牌挡住,一旦攻击被挡住,盾手便会立即向前猛刺,尖利的短剑穿透简易的两裆铠,刺入小腹或者肋部或是大腿,仲氏军士卒惨叫几声,便倒在地上。
前排的战友不断倒地,却始终没有打开突破口,前面的人影稀疏,逐渐轮到了朱立。朱立上前两步,矮身躲过头上长枪的攒刺,身边一个壮汉却没有及时躲过,被一枪扎在肩膀上,不等那个士卒向后退,一柄二尺多长的短剑像游蛇一样刺出,刺进壮汉的的大腿,壮汉大吼几声,长枪和短剑跟着又猛刺几下,将壮汉刺倒在地。
“当!”朱立一刀砍在盾牌上,盾牌向上一挺,朱立急忙用皮盾一边护住自己,一边后退,一柄短剑刺在盾牌上,急速收回。朱立退了一步,却发现对面的曹军根本没有像以前那样跟上来,而是依然守住阵形,与左右成一条盾线。
“草!”朱立大骂一声,严守纪律的军阵最是难破,朱立知道这次不好对付了。
但并不是所有的曹军刀盾手都能遵守军纪的。
宛人薛刚扛住撞击,几下将对面的仲氏军刺倒,连续刺倒几个仲氏军后,薛刚便杀得性起,一挺盾牌,便杀了出去,短剑连刺带劈,将几个仲氏军士卒杀翻在地。
“薛刚!退回来!”
“薛刚!”
见薛刚冲了出去,卒长张礼在后面连声喊叫,
“薛刚!草你妈的!回来!给老子退回来!”
薛刚杀得性起,根本听不见张礼的喊叫,张礼大骂两声之后,拿起挂在胸口的哨子吹了一下,对左右叫道,“掩护我!弓形盾阵!”
随着张礼的一声令下,盾阵一分为二,中部向前突进进攻,二十四个卒卫持盾在左右护住张礼,突出盾阵,整个盾阵变成一个弓形向前突进,张礼突在最前,杀向薛刚。
魏延在阵后看到前阵有一卒盾阵突然变化阵形,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群殴中一旦落了单,被人围住,往往三拳两脚就会被干翻,更别说是在这万人厮杀的战场上,薛刚杀得性起,往前冲了几步,便落入仲氏军中,没等薛刚牛逼多久,一个仲氏军士卒从后面一脚踹到薛刚,跟着就是一刀劈下。
“嚓!”那士卒还未砍中薛刚,便被张礼一剑枭首。
“薛刚!草你妈的!”张礼大吼道,“退回阵里去!”
薛刚已然杀得晕头,以为后面的张礼是仲氏军,站起身来,回头对着张礼就是一拳,张礼身边的卒卫一脚踹倒薛刚,两人将薛刚架起,向后退去。
张礼拿起哨子,用力吹了两下,“后退!后退!重组一字盾阵!”
绵延数里的战线上,有无数遵守军纪,始终维持着一字盾阵的士卒,也有许多像薛刚这样一时性起的悍卒,只不过,并不是每一个薛刚,都能及时被救回来。
这一场厮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