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可是绝情派中人?”比丘尼恭敬一拜,她见天山附近黑气涌动,便来查看,忽见金犹在魂不守舍,像是匆忙而至。
金犹在犹豫片刻,瞻前顾后,“师父,此话怎讲?”
比丘尼微微一笑,面容慈善,使人如沐春风,“施主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金犹在不敢直视比丘尼的眼睛,心虚道:“没有,没有,只是不知师父为什么要问绝情派的事儿。”
“施主莫心慌,贫尼并无他意,只是见施主双目无神,精神空虚,怕是惹了不该惹的东西上身。”
金犹在一愣,“这和绝情派有什么关系?”
“施主不知,绝情派掌门无意间惹恼了了那天山上的生灵,我担心它们殃及无辜,肆意报复,特问你是不是绝情派中人。”比丘尼说道。
金犹在干咽下喉,虽然这尼姑说的有些玄乎,但未必是假的,他眸子闪烁,“不瞒师父,我确实是绝情派中人。”
那比丘尼面露微笑,微微点头,“施主请随我来。”
金犹在踌躇不决,停在原地,眼看着那尼姑径直背过身向前走。
她注意到身后没有声响,回过头,面无动容,“施主怎么不走?”
金犹在刹那间,头脑空白,脚下不由自主的迈起步子,跟在她身后。
两人就这样在林间兜兜转转,绕了几圈后,居然又回到了起点。
金犹在傻了眼,但不敢明目张胆的顶撞那比丘尼,只是一个人独自闷头想着办法。
那比丘尼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不慌不忙的盘坐在地上,默诵起经文。
金犹在哑口无言,站在原地,急的转圈圈。
“施主,莫慌莫燥,以免正中下怀。”那比丘尼平淡说道。
“正中下怀,谁的下怀?”金犹在显得有些紧张,额头有些发麻,一丝冷汗沁出。
比丘尼微微睁开眼,瞄了一眼金犹在身后,这一瞄,尽管此刻红日当头,金犹在依然感觉脊背凉气逼人,全身不由自主打个冷颤,想回头却又不敢回头。
“师父可不要吓我,我,我,我胆小”金犹在局促不安的说道。
“施主莫慌,心中有佛,佛自佑你。”比丘尼淡淡说道。
金犹在一愣,回想起师父最不喜宗教,也提醒他们勿要与宗教沾边,但此时此刻,他似乎没有选择,尽管平日里不信,但不是还有临时抱佛脚一说嘛!
他感受着身后莫名的异样,那感觉让人心寒,一股莫名的气息似乎不准备离去。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金犹在依靠记忆中佛教信徒的样子嘟囔着。
他身后异样的感觉渐渐消失,莫名的恐慌也安稳不少,眼眸瞄向一旁坐禅的比丘尼,只见她双目紧闭,正襟危坐,不可侵犯。
过了好一会儿,那比丘尼才睁开双眼,望着站在眼前一动不动,似个雕塑的金犹在问道:“施主在干什么?”
金犹在张了张嘴,一本正经,“我在学你。”
“施主真是顽皮,学我打坐,最起码也要坐下来,哪有站着的道理?”比丘尼面色轻和。
“额我怕后面有东西站着好逃跑。”金犹在苦涩一笑。
比丘尼站了起来,说了句“阿弥陀佛”后摇摇头,“施主,拜佛要诚心,态度虔诚才能得到回应,而你分明在质疑,这样是没用的。”
“啊?没用!”金犹在忧心的咽下喉,担心着身后。
比丘尼见他难掩不安的脸又变得苍白,双手合十,对西方一拜,转而对他说道:“施主大可放心,只要贫尼在,它们就不会来此造次。”
尽管这是一句斩钉截铁的话,但金犹在的注意力显然在“它们”上,因为他对这些东西比较好奇,或多或少了解一些,本来他还怀迟疑态度,但这尼姑一席话直接肯定了它们的存在。
金犹在刻意靠近那比丘尼,忐忑不定,东张西望着,突然问道:“师父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我不仅仅在救助你,更在救助别人,佛说普渡众生,绝非虚言,需要切身去实施,切身去体会的。”比丘尼说罢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
金犹在一愣,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她淡雅一笑,“施主伸出左手。”
金犹在犹豫片刻,伸出左手。
“掌心向上。”
“奥。”
比丘尼看着金犹在掌心,眉目动容,“施主体内阴气极重,是不是去过什么地方?”
“啊?这”金犹在心虚不已,提心吊胆的瞥向一旁。
比丘尼轻叹口气,“缘生缘灭,世间无情,无心插柳,无心堕落。”
“师父什么意思。”金犹在咽咽喉咙看着突然一脸惆怅的尼姑。
比丘尼笑了笑,“贫尼法力微薄,不敢招惹是非,也不能擅自揣测,只是施主要知道,这山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是不能带走的。”
金犹在好似鬼上身一般,瞬间冷汗直流,她这话里有话,分明在指什么
“施主可要想清楚,一旦背负上了,就拿不掉了,或许还会搭上性命。”比丘尼继续劝说道。
金犹在不敢在她面前明目张胆摸怀里的东西,可是她这意思分明就是指这乾坤!让他放弃它吗?
他默不作声,立在原地。
比丘尼一边摇头,一边默诵经文,过了良久,她再次问道:“施主可是想好了,是回去,还是随我出去。”
金犹在看着她,只觉得她似一扇肃杀的鬼门,向前迈写着死,向后迈则是生
他犹豫了,这摆明了是让他将乾坤送回去,可是他刚刚窥得了里面的一丝天机,就这么送回去,不是可惜了吗?
他已经放弃了那里面的金银财宝,难道还要放弃这个世间至宝吗?对于一个他来说,武艺代表着一切!而这本书能让他登上武林的顶峰。
比丘尼转过身,语重心长的说道:“贪欲是每一个都需要度过的一道难关,贪得无厌往往会带毁灭,一些事儿,一些东西并不是凡人所能掌控的。”
“凡人”两个字刺激着金犹在,他看着尼姑的背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坚决不能把已经到手的武林秘籍再放回去,这是他仅剩的机会了,为了不再平庸,不再被轻视,只能靠它了!
“施主,是去还是留?”比丘尼态度缓和。
金犹在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身后的林木,又看着眼前的林木,截然不同,以他所站正好为分界线,前面是稀松枯黄,后面则是茂密幽深
“里面的预言没有错”金犹在小声的自言自语着
比丘尼见他去意已决,便也没再多言,对着西方一拜,恭敬说道:“施主请随我来。”
“前辈,那师太和你说了什么?”夏侯义明显感觉到金犹在隐瞒了他与那师太间的对话。
金犹在坐在夏侯义身后,突然面红耳赤,哑然一笑,“没什么,没什么,她问我是要走近道还是远道,我肯定要走近道”
这么明显的谎言,任谁都听得出来,夏侯义也不好拆穿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我更想知道关于韵前辈的事儿,她那时应该已经初露锋芒了吧,为什么从头到尾不见韵前辈露面?”夏侯义怀疑那师太与金犹在的对话,与乾坤有关,而金犹在总是在刻意隐瞒乾坤的事儿,他只好绕开这里,去问他关心的韵前辈。
“韵金花啊!她可是师父的宝贝疙瘩,追击狐妖这种苦差事怎么会让她来?而且所有女弟子都没有去”金犹在提起韵律,顿时眉飞色舞,心潮澎湃,坐在马上动来动去,惹得马儿有些毛躁。
那比丘尼别有用意的瞄了一眼跟在身旁的金犹在,金犹在瞧见了,只是尴尬一笑,“师父有什么事儿?”
“前面就是出去的路了,再回头不可能了。”
金犹在面容有些僵硬,笑意消失,看着身后枯黄稀疏的林木,心中悸动,暗自想到:不能回头了,他压根也没有退路了,能活着从地道里出来就已经是奇迹了,哪还有什么退路?他不能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
他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比丘尼注意到了他的决定,还是不免小声哀叹道:“阿弥陀佛。”
比丘尼将他引到一处拐角,突然站在路旁,笑容满面,和蔼可亲,“施主,前面就是回去的路了,贫尼不便陪同,还请施主自己走吧。”
金犹在回头望了一眼她,并未觉察到什么蹊跷,双手合十对她有礼一拜,“多谢师父领路。”
比丘尼只是微微回以笑意。
他看着前方的路,心中松了口气,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炊烟升起,渺渺环绕,一片宁静和谐祥和之意,三两麻雀从面前飞过,叽叽喳喳驱散了他心头的晦气与阴暗。
金犹在面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回头欣喜说道:“师父”
本在拐角处比丘尼不知何时早已离去了,金犹在一愣,低下头,看着空荡荡的双手,林中的奇遇好似都发生在梦里一般。
再次回到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街头,金犹在一瞬间有些难以适应,少了那份宁静与自然,充满喧嚣让他心烦意乱,他捂着耳朵跑向熟悉的那个地方
绝情派大门口一片肃静,落叶散落在台阶上无人打理,大门半开半合,两只喜鹊从天而降,落在树干上叫个不停。
金犹在稍有犹豫,抬头看了一眼两只不识时务的大鸟,心中愤愤,怒斥它们离开,而它们却在枝丫上蹦蹦跳跳,毫不理睬,细长的尾巴上下挑动着,他干咽下喉,响起那两条巨蛇细长的信子,心中难免惊恐,迈过石阶,一把推开大门。
门后的绝情派依旧毫无生气,诺大的庭院散落着凌乱的碎片,几堆垃圾没人清理,一只老鼠肆无忌惮的从中跑了出去。
过了庭院,再穿过几座屋舍,只见十几个绝情派弟子无精打采的躺在走廊里摆弄着手中的剑。
金犹在不知倒底发生了什么,急急忙忙冲进绝情派练功议事的大堂,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做棺材静静的躺在其中。
这时一个绝情派弟子从小门中走出,忽见金犹在,难掩惊喜诧异,大叫道:“他们回来了!”
一声即出,不出多时绝情派弟子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其中韵律等女弟子也围了过来。
一个年长的绝情派弟子盯着金犹在看了许久,面容苦涩,“小金,别告诉我,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师父他们呢?”
其他人顿时如炸了窝,议论纷纷,吵嚷起来。
那年长弟子大吼一声,“都被吵,让他说!”
其余人只得小声议论。
金犹在内心颤抖,不敢直视众人,双手不自觉的戳在一起,“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惊慌失措,甚至有人当场叫骂起来!
那年长弟子压下不安,郑重说道:“小金,你先别紧张,慢慢说,师父他们呢?”
“黎师兄,石师兄,师父都死了”金犹在小声说道。
声音小到只有那年长的师兄一人听得到,其他人早就乱成一团,没人再理会金犹在说什么
那年长弟子当下拉过金犹在,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直奔一处隐蔽的房间。
其他人见他拉着金犹在走了,虽不满,但也不敢发作,只好三两成群,议论开来!
“师父没回来?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掌门怎么会没回来,是不是这小子吓傻了,在说糊涂话!”
“我也不相信师父会出事,他都没事,师父怎么会有事?”
“完了,完了,绝情派完了!”
“还是再等等吧!万一师父师兄他们回来了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金犹在平时大气不敢喘,他说的话也能信?”
“怎么办,要不要再去找找师父他们?”
“”
众人争执不下,韵律额头一紧,和韩佳子悄然消失,来到那年长师兄的屋檐下,敲了敲门。
屋内只有那年长师兄和金犹在,“谁啊?有事等会说!”
“师兄,是我,韵律。”韵律悄声说道。
过了片刻,那师兄打开门,一脸凝重,“进来。”
韵律与韩佳子看见躲在角落里畏手畏脚的金犹在,眼角一紧,又看向那年长师兄,“师兄,他说的可是真的,只有他回来了?”
那年长师兄眸子瞥向一旁,“应该是真的,毕竟只有他回来了,其他人如果活着,不可能不回来,而且大师兄死的本就蹊跷,很难让人不怀疑那密林中是否有什么说不清的事。”
韵律额头相应一皱,“大师兄那伤绝非剑伤,绝不是师父杀害的,而如今师父也下落不明,我们该怎么办?”
那年长师兄咽咽喉咙,“你先别急,当务之急是稳住其他师兄弟,别闹出什么乱子,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金犹在怀揣着乾坤,生怕被发现,躲在角落不敢吱声。
那年长师兄神情严肃的看向他,“出去之后,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说师父他们死了什么的,就说下落不明!”
金犹在心虚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