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晴儿的突然出现,两人并没有什么怀疑,只是感慨在这异乡,多了一个能依靠的熟人。
晴儿观察着他们,确信他们就是两个不谙世事,远走他乡的小孩,特别是向榕,总是带着一股纯真无邪的气息,若不是他配着刀还会武,恐怕他俩早就消失在这乱世中了。
“你们说是来这里找人,然而你们还不认识他?”晴儿从包裹里掏出几个枣子递给两人。
本就口干舌燥,内心煎熬的两人像是看到了美好的曙光,双手捧着几颗枣子,饱含热泪的品尝着。
“我师父只告诉了我他的名字和大概的住址,其余一概不知,唉,也不知找不找得到。”
“原来如此。”
看到两人感激涕零的样子,晴儿难为情的掩嘴笑道:“不就是几个枣子嘛,你们也太夸张了!”
“晴儿姐简直是仙女下凡,能碰见你是我们的福气。”向榕小口咀嚼着枣子,喜极而泣。
“哈哈,你们实在太可爱了!不用担心,枣子我这里还有很多,大口吃吧!”晴儿看两人像极了落魄到此的乞丐,有些心酸。
“这枣子在过些日子会更好吃!”晴儿又拿出一把枣子递给两人。
小梓花一愣没有接过,向榕说道:“晴儿姐,你不要全给我们了,你也吃啊!”
“放心吧,你晴儿姐对自己好着呢,这些给你们吃!”
半熟的枣子也算解了燃眉之急,不仅填了肚子,口渴也有所缓解,两人的精神状态好多了。
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到了应天府城西大门。
相比冷清肃穆的城北,城西门外可要热闹不少,穿梭不息的人形形色色,不再是单一的普通百姓和逃荒灾民,达官贵族,商贾豪绅也混在期间,格外醒目。
或许是北门发生了那般骇人的事儿,西门也是重兵把守,还多了巡逻队伍,晴儿总是在各地穿梭,所以对守城卫兵的数量熟记于心。
“待会进城,自然一些,不要离我太远,还有,记得不要说话,你们的口音会引起别人注意的。”晴儿盯着那守卫森严的城门,严肃起来。
向榕点点头,紧闭上嘴巴,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他之前从不知道,原来各地的人说话口音是不同的即使你的装扮融入其中,但一开口,还是会露馅,一些眼贼的人,甚至能通过面孔的细微变化,识别出你不是本地人!
他扭头望了一眼小梓花,小梓花立马会意的点点头。
“好了,我们走。”晴儿将头上的围巾向下拉了拉,极其隐蔽的将袖筒里的短剑藏到了背后。
“驾!”过往的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吼。
守在城门边的兵士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见几个壮汉骑着高头大马从城里夺命而出!
其余进出城的百姓一见这阵势立马识趣的让出一条宽敞的路,以免引祸上身。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壮汉后面有一队人穷追不舍,看样子是府衙的人。
所有普通百姓对此熟视无睹,充耳不闻,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旁,反倒是那些达官贵人们惊的四处逃窜。
守门的兵士放下手里的活计,拿起长矛就准备迎战,哪知骑马的壮汉个个身手了得,三下两下挡开刺来的长矛,骑着大马呼啸而过,只留下一地飞尘。
待那些官府的人追来,他们早骑马没了踪影,那些守城兵知道这些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附近的绿林,段琼山一党。
众人只当看了一出飞马过千军的好戏,面上毫无波澜,继续重新排队进出城,几个官差气的咬牙切齿,咒骂道:“该死的段狗子,又让他们跑了!”
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守城兵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们反正帮着拦了,拦不拦得住,大家心里都清楚,没人会傻到和段狗子拼命,而且那段狗子似乎有如天助,明明都被抓进囚车准备问斩,硬是让他又给溜了!自此大家更是对他怵了三分。
那些富豪乡绅,达官贵族一见段狗子等人早已远去,这才从人缝中钻出,恢复了刚刚的神采。
之所以平民百姓不怕段琼山,是因为段琼山是一个十足的“善人”,他虽是绿林的名号,也一直干着打家劫舍的营生,但他向来劫富济贫,应天府好多富商大贾都被他劫过,而背地里他竟会将一些钱财分给穷人,这一举动,实在让老百姓恨不起来!但匪终究是匪,是与官作对的行当,别管你善不善,天下的官都是要与你为敌的。
这一出插曲,晴儿也是见得多了,抽回压到身后的手,转脸刚要对两人解释,却发现两人一副疾恶如仇的模样,气势汹汹。
她尴尬一笑,拉过两人,将段琼山的故事简单叙述了一遍,希望他们不要误会,毕竟段琼山一伙是帮穷人的,而他们就是穷人。
两人神态各异,向榕深知匪就是匪,偷盗抢劫是不容原谅的,哪怕他是劫富济贫,就算是济贫,也要富人自发济贫才算合理。
而小梓花的小脑袋瓜里却一直想着,若是她和爷爷也能遇到这样的匪盗该多好!
尽管知道了段琼山的所作所为,向榕还是惊讶于老百姓的泰然处之。
他刚刚瞧那匪首一时间只觉得熟悉,再一回想,不就是前几日囚车里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嘛!
特别是他异于常人的魁梧,与他柔顺的性子天差地别,向榕依稀还记得那段琼山从囚车里出来的样子,宛如一座小山罩在他面前,格外骇人。
“走了。”晴儿轻唤两人。
追出的官差是府衙的捕快,只不过应天府地广人多,除正府外,还在西南两角设有旁府,专管城里扰乱治安的歹人。
那追出的几个捕快一脸漠视,对着几个守城的兵士发牢骚。
“你们闲着也是闲着,怎么不帮我们拦下他们?”
门卫的头头坐在一旁,眼皮一抽,“还没拦?怎么,你还让我们放着大门不看,追出去?”
“嘿,您还知道您是看大门的,这段狗子进城跟回家似的,我看这里面有猫腻啊。”
那头头一听火冒三丈,指着那几个捕快的鼻子骂道:“少在我面前指桑骂槐,老子扛枪冲锋的时候你们牙还没长齐!”
“您老可别提当年勇,这不,刚刚骑马跑过去的活宝就等着您去抓呢,要不要我给知府老爷打个引荐?”
“你!”
那守城门的头头气急败坏,吹胡子瞪眼,一旁一个小辈接上茬。
“你们除了吃喝嫖赌抽,也就剩下磨磨嘴皮子的本领了,也不知哪尊佛前几日在九条庄输了腰牌,也不怕别人在你前面帮你赎回来。”
那斗嘴的个捕快脸色瞬间拉长,没敢吭声,只是狠狠剜了一眼那个年轻的兵士,便带着一票手下离开了。
几个捕快大摇大摆离去,路过一个摊贩,还顺手拿走了几个梨子,那老板敢怒不敢言,默默将摊子向里拉了拉。
小梓花瞟见那梨,又大又圆,水灵灵的,定是饱满多汁,口水止不住的往肚里咽。
向榕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别过头。
晴儿看出两人内心想法,果断出手买了三个!
“来,您的梨,拿好!”小贩眉开眼笑的将梨子递给晴儿。
向榕接过梨,内心触动,“晴儿姐破费了!这梨不便宜啊!”
“几个铜板而已!而且这是正宗白酥梨,很好吃!”晴儿一口咬下这薄皮多汁的梨肉,一股甘甜味扑鼻而来。
两人迫不及待的也咬了一口,比起枣子,梨子更适合解渴,他们如徜徉在清晨的小路中,指间划过清凉的露水,耳边是凉风的吹拂。
“晴儿姐,您的大恩大德,小弟无以回报,愿能一直在晴儿姐身边服侍晴儿姐。”向榕装腔作势的玩笑道。
晴儿笑极,“大恩大德受不起,我有手有脚更养不起你来服侍我,只是将来你若升官发财了,别忘了你还有个晴儿姐就好。”
向榕尴尬一乐,心里想着,我要是能发财都见鬼了
应天府城北门一带最繁华,西门相对冷清,但比其那些山村小县,可谓是大巫小巫,向榕与小梓花从没见过大都市,看哪都新鲜,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多商铺,这么多琳琅满目的商品,路上马车更是络绎不绝,马车多是有钱人家坐的,为了攀比炫耀,富人一般会在遮马车的帘子上下足功夫,那帘子可谓五花八门,别出心裁。
仅仅是绫罗绸缎,蚕丝细纱早已满足不了,许多人为了突显富贵,会请工匠特制玉器的帘子,何为玉器帘子,就是那上等美玉珠宝经过精雕细琢磨成同等大小的珠子或其他形状,再经细丝穿在一起!一经这般,一辆马车光帘子便已价值不菲,那些在布帘子上刺绣,临摹的相形见绌,只可谓俗物了。
向榕捧着梨子,爱不释手,但耐不住嘴馋,一转眼,梨子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枝,他还将上面微不可见的一点果肉吸到了嘴里,细细品味着。
“哇,好刺眼!”
“郭家小姐!”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与喝彩,紧接着人流猛地集中起来,互相推搡着,不知谁还推了向榕一把,害他差点咬到手指!
向榕忽然怒不可遏,不知是谁又给了他一肘,把他的塞在嘴里的那根茎给打掉了!他可是准备将它珍藏起来的!
“向榕!”
向榕在人群中被推来推去,这才发现他与小梓花和晴儿姐走散了!
他只是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可是周围突然过于喧嚣,那细微的叫喊完全被淹没了。
尽管踮起脚,他也没找到人流中的晴儿姐与小梓花,心急如焚的他悔不当初,怎么就沉迷在一根枝上了!
“别挤啊,别挤我!唉,大婶,你踩我脚了!”向榕叫喊着,可是根本无人理,大家像疯了一样不断向一个方向靠拢。
踩他脚的大婶不知是不是踩上瘾了,一直踩着向榕的脚面不离开。
向榕无可奈何,对着她耳边大叫道:“你踩我脚了!”
那大婶这才回头,一脸歉意,“小伙子,不是我想踩你,我实在是动不了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向榕也只能忍了,疑惑道。
“小伙子,不是我想干什么,我是被他们推过来的。”那大婶哭丧着脸。
“那您知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向榕尴尬一笑。
“小伙子,不是,你说什么,我听不清!”那大婶摆了摆手,叫道。
四周人声越来也大,向榕只好也提高了声调,附在她耳边大声说道:“您知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那大婶愕然,身子一虚,差点摔倒。
“小伙子,不是,你小点声,大婶不聋。”
向榕哑然,看着这个大婶愣了两秒,不等大婶再说什么,奋力一跳,一个旱地拔葱,窜了起来,他一跳起,吓了一跳,周围人像缺水的鲶鱼一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他本就人生地不熟,一懵圈,胡乱找个方向踩着人群的肩膀跳去。
“诶!是向榕!他在那我们在这!”小梓花站在人群的外围,指着高高在上的向榕呼喊道。
晴儿一看,额头一紧,他怎么往圈里跳啊?
已经陷入狂热的人群早已失去了理智,根本没注意头顶有一个人在窜来窜去。
向榕看见一块空地,脚下一轻,跳了过去,一个漂亮的鱼跃龙门,扎向最中间,他在空中顺带回眸看了眼身后,只见一圈百姓目瞪口呆,面露痴相,他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内心却想着,看到了吗?这就是轻功,你们不会吧!
他落地后,脚还未站稳,刚欲起身,耳边响起几声刀锋出鞘的脆响,向榕只觉脖子上一凉,两把尖刀已将他整个人锁死,动弹不得。
他第一反应就是立马闭嘴将手高高抬起,身后的人毫不留情,一脚踢在他背部,另一人紧接踢向他膝关节,迫使他跪在地上,向榕也是一犟骨头,强拧过头,想要看清对方的面目,哪知脖子上的刀顺势就要砍下,千钧一发间,一个女声制止道:“放开他吧,这么点小事,不至于害人性命。”
此言一出,那两把刀便抽了回去,向榕事后心有余悸,轻轻摸了下脖颈,触手一道细微的划痕。
周围人并没有因为如此过激的行为而失去狂热,依旧围在外边,熙熙攘攘,叫唤个不停,只是都忌惮那几口明晃晃的刀,没人敢真正冲上来。
向榕回顾一圈,这才看明白状况,有些懊恼,是自己粗心大意了,险些送了小命,他身后足足站了十个保镖,个个身姿魁梧,英气逼人,着装统一!而且手里银光闪闪的刀也绝非俗物。
这时人群里一辆马车缓缓而出,马车一出,所有人都达到了高潮,欢呼雀跃,宛如见到了神仙般,神魂颠倒。
向榕乍一看那马车,脑中忽然空白,还以为是天上的东西掉入了凡间,只见整个马车框架由纯金打造,白银镶边,面上雕有精美图案,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其中车架一侧雕的仙女摘桃图特别引人瞩目,向榕只感觉这个仙女的形象好像在哪里听过?
车顶镶有万水千山,只不过都是用金银珠宝堆砌成的假山假水,山间一颗绯红圆日高高耸立,貌似是一个天然的宝珠,但拳头大的宝珠也着实罕见。
令人诧异的是马车挡帘并非当下流行的玉器挂帘,而是一张半透明的白纱,透过白纱可隐约看到车中奢华的装饰,当然最中间的俏美佳人或许才是最引人瞩目的。
向榕盯着马车,早已呆如木鸡,这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他猜想就算是皇家的马车,也无法与之匹敌吧?
“让他走吧,一看他就没什么恶意。”马车中的声音酥软清脆。
旁人听到这声音,整个人都一阵酥麻,醉在其中,心满意足。
向榕愣愣的向马车里瞟了一眼,只见一个保镖立马投来狠厉的颜色,他只好乖乖低下头,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没必要和他们作对,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师父教他的这句话,如今这情况,倒是派上用场了。
周围的百姓开始发出阵阵欢呼,仅仅因为她制止了其他人对向榕下手,这些百姓便开始歌颂她慈悲心肠,在世观音一类的溢美。
向榕依然跪在地上,随着马车的离去,所有人都跟着拥护去了,原地只剩下向榕,向榕才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站起,他又摸了摸脖子,感慨道:“什么人啊,这么狠。”
小梓花与晴儿忧心忡忡的跑了过来,见向榕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
晴儿忽然对他怒目而视,“你可知你刚刚差点惹了大祸!”
“什么大祸?”向榕不明所以。
“你不知那郭姓小姐的来历,整个应天府都没人敢冲撞她,你却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怎么跟”晴儿显得有些沮丧,看了眼毫不知情的小梓花没再向后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