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这么近干什么?你看起来好恶心啊。”沙仞咽了咽喉咙,身体说不出的难受,特别是左臂,奇痒无比,而且眼前异常模糊,面前的人好似丑八怪,与他四目相对。
贾余吓得说不出话,直起腰向后退了两步,他内心疑惑,这人眼珠竟恢复了正常,莫不是他眼花了?
他心有余悸的再次看去。
只见沙仞一个鲤鱼打挺,刚起身还有点踉跄,他左右摇摇头,眼前的世界清晰了不少,对贾余厉声道:“哪来的官家,没见过男人吗?”
贾余无言以对,没想到这人竟真的恢复正常了,还能与他自如对话,不过从他神态和这傻傻的语气来看。他猜他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记不记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过了,别人知道就够了!
“我是应天府衙的人,你可知官府传你有事,要你速速与我前去应天府衙面见知府大人。”贾余只能试着搏一搏,临时编造一个谎言欺骗他,毕竟打又打不过,只能换个法子先把他弄到府衙,也算是他的功劳。
沙仞刚刚恢复神志,一睁眼就看到贾余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很是可疑,如今又跟他说什么要带他去府衙?
他扭头一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看血迹,显然是刚死的。
贾余注意到他的神态,知道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眸子一转,继续说道:“你也看见了,这里刚刚发生几起命案,你是唯一目击人,必须和我走一趟。”
“走一趟?”沙仞有些摸不着头脑,言语神态间很像得了失心疯的人,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
贾余双眼一眯,注意到这沙仞果真还有些神志不清,继续哄骗道:“如果你不去,便是妨碍公务,我有权缉捕你!到时你可不是和我走着去府衙了,而是五花大绑被绑去。”
沙仞左右环顾,除了几个老农被尸首分家,还有一个富家模样的人身受重伤,几道显眼的伤口触目惊心,他眉头一紧,又瞟向贾余,冷冷一笑,“你当我傻?谁犯了命案先不说,我要去了,那就是百口难辩,你想把这几桩命案安我头上,未免太天真!”
贾余哑然失色,冷笑道:“你既然如此认为,那尽管逃走,反正我已记下你的容貌,倒时通缉令一贴,看你能逃到哪里?”
沙仞脑壳一阵疼痛,大声嚎叫着,贾余见状吓得连忙后退几步,握紧了手里的长刀,生怕沙仞反应过来,与他拼命,他依稀记得,前几日,沙仞赤手空拳打到他认输。
沙仞身体微微抽搐,右手不断抠挠着左臂,表情纠结。
贾余亲眼目睹那乞丐将自己的胳膊“插”在沙仞空旷的左半身,只是想想,他的胃中便一顿翻涌。
“我最烦你们这些当差的了,一个个人模狗样,道貌岸然,我劝你识相快点走,别等我翻脸不认人。”沙仞浑身痛疼,左臂瘙痒,脑子又似浆糊,似乎什么都记不得了
贾余内心虽不肯善罢甘休,但他又能怎样?他看见被沙仞杀死的阿恒,内心疾苦。
冷笑一声,一只手紧握着长刀,一只手默默卷起袖筒,想要擦擦额头上的汗珠,但转念一想,岂能在他面前露怯,也就作罢了。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也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贾余冲动之下,脱口而出。
沙仞记忆渐渐恢复,愣愣的盯着眼前这个人,几段记忆片段呈现,“你看起来好眼熟,不过,我不在乎你是谁,你想我去府衙,那是不可能的,我倒可以给你出个主意,这偏远农田里死两个人何足挂齿,你就当没看见,你我相安无事。”
贾余本来后悔自己所说的话,没想到阴差阳错吓到了沙仞,他没想到沙仞竟然有些惧怕他,难不成他失忆了?
不会吧?贾余踌躇不决,不知是不是沙仞刻意骗他,可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就算他现在跑了,自己又能如何?
阿恒刚刚被杀,贾余一直默默看着他的尸体,不敢表露出任何情绪,至今为止,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捉到这个做火入魔的罪犯,如果放弃,阿恒的性命,他的前程
贾余暗自坚定决心,就算是哄骗不成,大不了今日与他同归于尽!
“软的不吃,那我只能来硬的了。”贾余似乎在下最后通牒。
沙仞不清楚对面的底细,只是脑海中有模糊的印象,固然不敢轻易出手,对方又来势汹汹,看来信心十足,江湖中人的嗅觉提醒他,不可恋战。
“刀呢?”
沙仞摸向腰间,发现自己的佩刀不见了,再抬眼看向贾余,见贾余手中长刀甚是唬人,心中一虚,笑了笑,“江湖中有个规矩,从不趁人之危,我赤手空拳,你拿着这么长的刀,且不有损声誉?”
贾余真是被沙仞弄糊涂了,急脾气爆发,“谁跟你讨论江湖中的规矩,我再跟你说一遍,要不然和我走一趟府衙,要不然兵戎相见,生死有命。”
沙仞被这句生死有命听笑了,摇头道:“说的对,生死有命,何须多言?动手吧。”
这舍生取义,置生死与度外的态度让贾余内心既敬又惊,他何曾真的敢坦然面对生死,他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活的更好吗?
看着默不作声的贾余,沙仞挺直了脊背,淡然一笑,“来吧。”
贾余低头不语,一旁尚未失去体温的阿恒似乎还在不断劝他逃离此地,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决定。
“叮”的一声,贾余手中大刀跌落在地,他半跪在地,懊恼的留下眼泪。
沙仞不明所以,眉眼一转,转身欲走,忽而耳边传来一阵急促密集的马蹄声,人群的呼喊紧随在后,响彻耳边!
目光所致,几十骑兵全副武装,手持刀枪杀向沙仞。
贾余被地面的震动所惊,抬头一看,一威武雄壮的骑马将军手持钢枪一马当先,他面目凌厉,刚正不阿,一枪便刺“中”还未缓过神的沙仞!
贾余惊呆,沙仞被挑飞几米,像个落汤的丧家犬一般任人蹂躏!与之前判若两人。
“怎么会”贾余难以置信,沙仞就这么被干掉了?
那将军身后几十骑兵呼啸震天,等沙仞落地后践踏而过,他们面容残忍而从容,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未等贾余回过神,又听后方传来整齐划一的吼叫,扭头看去,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密密麻麻几千兵士手持刀枪姗姗来迟。
“你们是”贾余站起身,仰头看着面前的将军,忽而感到一股极强的压迫居高而下。
马上将军正是李元素,李元素瞄了一眼贾余,视其衣服不过府衙小吏,面无表情,轻夹马腹道:“此地危险,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贾余闻言识趣一乐,提起地上长刀准备离开。
李元素一瞧那地上长刀,眉眼一斜,“知府大人身体近来可好?”
贾余闻言,稍有迟疑,“知府大人虽整日操劳府衙中事,但身体尚好。”
李元素嘴角露出轻笑,“听说知府过半人手都被这暴徒杀尽,可有此事?”
贾余脊背一凉,勉强挤出一笑,再瞧李元素衣服,认出是卫所指挥使,心中方明了,“劳烦李大人费心,府衙事事安好。”
李元素嗤鼻一笑,“还不知你是何人?”
“小人贾余。”
“贾余”李元素沉思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回去告诉吕大人,人我已经除掉了,就别再费心了。”
贾余表面点头称是,心中却早已听出几分嫌弃之意,不过这也不是他能参合的了的。
正当贾余提刀准备扛起阿恒的尸首回去之时,李元素身后的队伍发出一阵骚动。
李元素拉过马绳,厉声吼道:“怎么回事?”
他身边的兵士也是莫名其妙,面面相觑,贾余望向李元素身后的队伍,忽而看见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从天飞来,砸向他们。
李元素眼疾手快,一枪刺中那东西,结果众人看清枪上之物后,目瞪口呆,惊叫连连。
钢枪头上扎着一颗兵士的头颅,鲜红的血液沿着枪杆缓缓流下。
李元素一甩,将头颅甩下,面上渐渐狠厉,目光望向人群,只见众人依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时几个骑兵才发现步兵群最中央已经打斗起来了,但看不清是在和谁缠斗,隐约像是一群人在内讧?
“散开!”李元素也发现异样,高呼道。
步兵外围的人得令立马分散站立,这时大家才看清里圈的战士正在与一人械斗,状况惨烈,先后有十几人被砍翻在血泊中。
贾余一瞧,那人正是沙仞,沙仞尽管被步兵团团围住,却可一人相搏而不落下风?
他的手渐渐颤抖,如果换做他与沙仞以命相搏,哪里有活下去的希望,他还是太天真了!或许平凡注定是他的命运,何必再争
李元素等人在马上看得痴呆,不知道是何人居然冒到他队伍中间大开杀戒!他俨然已经忘了刚刚被他“挑”飞的沙仞。
李元素大喝一声,“都让开!”
队伍外围虽想上前与沙仞一战,因为人员密集,只能眼睁睁看着沙仞在里面肆无忌惮的屠杀。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掩盖了李元素的叫喊,一时间里面的人早已乱了阵脚,任由沙仞在里面乱杀乱砍。
李元素心急如焚,在外围可清晰看到那人转眼间已杀了他近百兵士!
“都让开!”李元素慌了,拉过马冲进人群!
外围的人被李元素呵斥开,只有里面一百多人几打斗后落了下风,只好将沙仞团团围住,进退不得。
沙仞踩着脚下的尸体,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不知什么时候夺来的单刀,单刀沾满了血迹,圈住他的一百多人惊恐中带着无奈,他们亲眼目睹自己的兄弟是如何被他杀死的,他们虽手握长枪,却不能刺死他,让人悲愤。
“让开!”
里面沙仞与一百人僵持住了,李元素横马冲来,气急之下直接将几个兵士撞飞,单马杀到圈中央,众人也是出乎意料,直直的看着李元素不知他要干什么。
只见李元素一柄钢枪直刺圈中间的沙仞,沙仞侧身一挡,李元素顺势脚下一踩,飞身下马,对面兵士一看那马冲来,便把马让了出去,独留李元素在圈中央。
沙仞右手握刀,左臂还有些麻木,冷眼看着眼前无辜将他挑飞的人,“看样子是个大官。”
李元素平稳落地,一柄长枪单臂横在身旁,谩骂道:“你这无耻之徒,装死害我兵士性命,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人间祸害!”
“人间祸害,此话怎讲,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沙仞莫名被骂人间祸害,极为恼火,他并不认识这人,是这人先来杀他的!
沙仞忽然间脑壳有些疼痛,他为何一去想之前发生过什么,脑壳就会异常痛疼?而且什么都想不起来,比如眼前之人,他就从未见过,更不记得和他有什么交集!
至于他还手,纯粹是为了自保!
李元素一柄钢枪如鲤鱼出水,尘土轻扬,直刺沙仞,沙仞下意识提刀去挡。
忽然间,他迷茫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强的武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铁石心肠,即便杀了这么多人,他都感觉不到一点愧疚。
似乎,他活着就是为了杀
钢枪不断从沙仞耳边划过,甚至贴着脸上的汗毛而过,沙仞注意着李元素的动作,有些惊叹他的臂力超人,一只手提着少说十斤的钢枪如此灵敏?
“啊”沙仞再一次试图回忆之前的事,头痛紧随而至,因此也漏了破绽。
李元素当然注意到沙仞的异样,他可不会和“走火入魔”的杀人犯讲究道义,疾步向前,双手握枪,想一击毙命。
周围兵士看得也是心惊肉跳,平日里虽见过李元素舞刀弄枪,但毕竟练习与性命相搏相差甚远,失去了华丽的乔庄,李元素的枪法变得单纯而暴力,对手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穿个洞!
机会来了,众人屏息凝神,看着即将被穿个洞的沙仞!
“乒”的一声!
李元素的长枪刺歪了,一枪刺进土地半尺!
空中先是传来一阵清香,一翩翩女子从天而降,一身紫衣宛如天上紫霞下凡,身体轻盈好似秋天落叶,李元素还在吃惊谁扔的暗器,众兵士还沉醉在美色之间,抱头哀嚎的沙仞已被齐媚媚救走。
张奕仁将两个骑兵踢下马,对着一匹马就是一脚,那马向前跑了一段,齐媚媚带着沙仞落在马上,跟着张奕仁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脱。
李元素回过神,怒发冲冠,甩掉手中较重的长枪,夺过将士的马带着佩刀就准备追,哪知张奕仁回手又扔出几个飞刀,正巧扎在那马的屁股上,那马吃痛发飙,将李元素甩了下去,李元素落在地上看着张奕仁齐媚媚带着沙仞逃离,咬牙切齿!
贾余从头至尾只是躲在一旁观看,心里突然生出侥幸,暗自发笑,他是犯了什么糊涂来惹这个人,不过他心道:这女子倒是美如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