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广达之所以大笑,是因为他惊觉,自打小梓花来了之后,厨子这面大旗便交给了她。
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不能让她一人忙着做饭才是。
“梓花,有阵子没试过师父厨艺了吧?从今天开始我下厨。”郑广达道。
小梓花不明所以,扬起小脸,“师父,怎么了,你是嫌弃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吗?”
郑广达尴尬的一笑,“怎么会呢?”
心理却想着味道确实一般。
小梓花认真的面孔有些呆萌,头上梳着羊角辫,失落的甩了甩,“那师父怎么突然要自己做饭了?”
郑广达哑然,难道是他理解错了吗?
他重新整理了下思绪,轻咳一声道:“为师是想着你年纪轻轻,还是要以练功为主,做饭这种事还是比较耽误时间的。”
小梓花面容凝固,眼角竟然有些泛起泪花,声音慢慢变得哆嗦,“师父你是不需要我了吗?”
“啊?”郑广达自己也吓了一跳,又气又好笑的拍了拍她的头,“你这丫头可别说这些让我折寿的话了,看来是我老糊涂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做饭,暗示我替你分担些呢。”
小梓花小脸有些通红,眼泪立马消失了,羞臊道:“师父,原来你猜到了。”
郑广达差点惊掉下巴,欲言又止,一刹那间感觉眼前的姑娘有点狡黠。他伸出去的手慢慢拉回,强挤出一抹笑,“是,是啊。”
不过看着她可人儿带着忏悔的面孔。他心道不愧是我徒弟,也讨厌做饭,看来要再找个人才行
向榕正在地宫练刀,突然间感觉有点冷,打个喷嚏,四处望了下,见油灯就要燃尽了,心中一紧,想着就那点灯油根本经不起他这么用,要像个办法才行。
尽管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经过一段时间摸索,他根据倦意重新推算出一套日期。按照他现在的感觉,估摸地表此刻正是白天。
只有一个人独处时才会发觉,原来孤独真的会要人命,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回到地表,重新开始与人接触的生活。
他怀念有人在他左右碎碎念的日子,怀念每天都能看到不同面孔的生活,甚至怀念与别人针锋相对,尔虞我诈时的愤慨。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它的可贵,多么可悲。
眼看着油灯就要熄灭,他依旧沉迷于舞刀,周围的兵器好似一位位经验老道的前辈,正一丝不苟的监督着他。
他不敢懈怠,练到筋疲力尽,满头大汗,瘫坐在地上,那油灯似夕阳西下,尽管别人有再多的不舍,它也执意离你而去。
四周除了孤寂,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向榕这一次没有过多惊慌,虽然心跳也会加速,却不再想着急于逃窜。
这地宫只有我一个人不是吗?我又在担心什么?
他闭上眼,试着在脑中忆起这个地宫的布局,只要他知道这里的陈设与通道位置,那么即使在黑暗中他也无所畏惧,不是吗?
这让他很兴奋,脑海中确实能浮现出这里大概的布局,更让他欣喜若狂的是,他是不是可以以此方法来试着集中精神寻找那真气呢?
可惜的是当他试图寻找体内的真气时,他的大脑起初虽是一片空白,慢慢的这个地宫的轮廓却掺杂进来,扰乱了他的思绪,他大叫一声,睁开眼,一切虚无飘散。
向榕不禁怀疑,难道前辈是错的,即使来了这里,做到与世隔绝了,杂念依旧挥之不去,只是变成了地宫里的事了
亦或者自己真的无法感受到体内的真气,只能乖乖做一个所谓的“内气派”?
向榕握着拳,狠狠的锤了下地。闷响在地宫里瞬间消散。
“为什么偏偏是我?”向榕仰头狂哮。
过了一会儿,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这是提醒他该睡觉了。
向榕在地上摸了摸,拾起刀,憔悴的站起,又凭着记忆将油灯收回。
一路磕磕绊绊,但总算回到了密室,他躺在床榻上回想着小册子上的文字。
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啊,不!”
向榕从噩梦中惊醒,梦中的他正被杀红眼的沙仞追杀,满身披红的沙仞像是行走的恶鬼,不但有血从他体内喷出,还在他的皮肤表面成丝状快速循环。
他惊魂未定,立马将油灯点燃,这才舒了口气。
再回想这个噩梦,也只剩一个模糊身形上有血丝在流淌的印象。
向榕立马翻开小册子研读,梦中沙仞的模样不正是和郑广达所言的筋脉有些类似吗?
他伸出手寻找自己的脉搏,每一处血管都可感受到心脏在跳动的迹象,他甚至感觉到了有东西在流动。若如郑广达所言,真气就混在这些筋脉,血管中的话,那么此刻他算不算是也感受到了真气的流动呢?
向榕苦恼的挠了挠头,怎么挖掘体内真气传到他这就变得这么困难,这么抽象化了呢?
要想做成一件事,首先你要相信自己能做到。
向榕如是想着,再次闭上眼,结合着刚刚梦境的感觉,再结合郑广达的一系列说辞,试着集中注意力感受体内的真气流动。
“嗯?“
向榕睁开眼,他不敢相信的自语道:“我竟听到了耳下血液的流动声?”
他再次左右倾听,想看看刚刚是不是听到了暗泉的流水声,但显然不是,刚刚那个声音不见了。
他有些激动,是不是自己就要找到那久违的真气了呢?
为了找你们,可把我害惨了。
再次闭眼凝神,将气息调到最微弱的感觉,虽然没有再次听到那声音,却明显的感受到,有种力量在他体内的各个角落里冲击。
向榕干咽下喉咙,不知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开始试图捕捉这种力量,并引导它们集中在自己双手上。
那股微妙的力量在感受到危险时,简单的反抗后,瞬间消失了。
向榕惊恐的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一股负罪感油然而生,紧绷的大脑似乎在不断警告他,不要去触碰那些力量。
向榕背后已经冒出层层冷汗,他默默的给油灯添了油,傻傻的看着重新茁壮的火苗。
他坚信,这个感觉没有错,他的确找到了它们,但为什么他会感到害怕呢?是因为独处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宫吗?
向榕不敢再去想这个问题了,翻开郑广达留给他的小册子,上面只字未提感知真气会出现这么可怕的感觉,而且郑前辈还做了个夸张的比喻,“挤出真气就像是嘘嘘一般简单。”
“啪”的一声,向榕将小册子狠狠的合了起来。
心里埋怨着,前辈你是觉得自己很幽默吗?
一切似乎回到了起点,向榕蜷缩在密室的床榻上,紧张到每一个毛孔都闭合着,他侧耳倾听着可能听到的一切声音,密室里腐朽的味道也慢慢充斥在他的鼻孔中。
他此刻心里只是在盘算着如何出去,这内功心法他不学也罢!
可是前辈给的册子里除了进演武场,其余路口全标注禁行,他该怎么出去?
郑广达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随便乱闯,既然如此,他只能呆在这里等前辈进来带他出去吗?
难道前辈是准备一两个月后亲自进来带我出去?又怕我中途放弃,所以才毁了来时的路口?
向榕胡思乱想着,突然间想起之前郑广达带他们去看存放莲心教历代教主的“冷冻密室”,他这才果断放弃了乱闯的念头。这要误打误撞进了那里才叫可怕,一道道机关只会叫他有去无回,而且他也不想再看见那一具具骇人的尸首。
就这样,他不知自己在这床上躺了多久,他的意识开始恍惚,甚至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梦境,加之每次睡着的时间长短不同,他的时间感已经彻底混乱迷失。他开始怀疑自己已经度过了几十年,而接下来他只能面对死亡。
在他身旁摊开的包裹中,连一粒干粮残渣都不剩。向榕的肚子就像这干瘪的包裹一样。
他给自己灌了一口泉水,意识似乎清醒了一点,这才惊觉到自己可能是快要饿死了。
他感到肚子很痛,嘴里泛苦味,很想找点吃的,却连土都找不到
在黑暗中他不断摸索着,未点燃的灯油也早已被他喝个精光,他不知道这些油是什么做的,貌似是动物脂肪,还算新鲜,仅仅让他拉了好久的肚子
“怎么办?怎么办”向榕绝望的发出最后的叫声。
他趴在地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它变弱了,而且弱了好多。
他大口喘着气,回想着郑广达那个“冬眠”心法。
此时他的脑中算是彻底清净了,除了想活下去吃顿饱饭外,啥都想不出了。
逼不得已,他再次去触碰那个让他忌惮的力量,而这一次,这股力量和他一样变得极其虚弱,他轻易“捕捉”到了它们!
如此容易出乎他意料,他也久违的流露出一张笑脸。
向榕努力想着“冬眠”心法的口诀,试图利用真气减缓体内一切的活动,他似乎做到了,肚子的痛感正在消失,身体上的一切感知都在模糊,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但他依然感觉到自己的视力正在减弱。
他成功了吗?
向榕心想坚决不能就这样躺在地上,此时他如此虚弱,若是被“凉意”入侵体内,留下病根就坏了。夏侯义在他小时就告诫他不要睡在冰凉的地上。
他慢慢爬回床上,触手是柔软的布料,这才安然的睡过去。
在梦里,他期待着郑广达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