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幸逃脱的白玉兰万念俱灰,拖着昏迷不醒的黑无痕沿着河道一路狂奔,泪湿透了衣襟,血染红了背。
“再忍忍,我们就要到了。”
白玉兰祈求着,哭诉着,却没有得到一声回复。
黑夜中隐约可见,一个白影扛着身形比他大了约一倍的黑影仓皇而过,那景象好似采花大盗失了手,被谁家的大小姐反劫持了。
汗水混着泪水而下,白玉兰衣袖一抹,丝毫不在意。
他忽然大喜,“我们到了。”
黑无痕依旧昏迷,气息渐渐变弱。
“砰”的一声,白玉兰踹开医馆的门,对里面大吼:“晴儿在哪!”
却不知里面挤满了人,大部分人随地而躺,呻吟声不绝于耳,白玉兰惊诧的看着人满为患的医馆,再次吼叫:“晴儿出来!”
未多时,一个头巾束发,白布捂脸的年轻女子从人缝中挤来。
白玉兰扛着黑无痕不愿放下,虽然面前女子蒙面束头,但他还是认出这就是晴儿。
“你怎么这副样子?”白玉兰问道。
晴儿一看来人是“白玉兰”,内心一颤,不敢怠慢,立马拜礼道:“不知是白门主前来,有失远迎,望勿责怪!”
白玉兰心急如焚,没工夫理会这些“客套”,叫道:“快,救救他。”
晴儿这才注意到白玉兰此时竟是如此狼狈!
平素那一尘不染,妆容精致的形象全无,不仅衣裳褶皱破烂,面上还挂着鼻涕似的污物
咦?他怎么背着黑无痕!
晴儿不敢再乱猜,立马将白玉兰从后门引入医馆。
“晴儿,快救救他,他被人踢了脖颈,一直昏迷不醒。”白玉兰只看到金犹在踢了黑无痕几脚,并不清楚黑无痕是否中了其他招式。
晴儿见状也十分焦急,能在黑白二人同时在的情况下,重伤其中一位,这会是何方神圣所为?但她位卑职小,还不敢过问门主的事,只能先尽力医治。
她仔细检查了黑无痕的脖颈,一道暗红於痕触目惊心,隔着面罩不觉倒吸冷气。
她入手一模,黑无痕脉搏微弱,再翻眼皮,瞳孔已经四散
握着黑无痕双手的白玉兰,内心忧虑。
晴儿内心嘀咕。
万一治不好这黑无痕,自己轻则被白玉兰记恨,重则容易性命不保!她该怎么办?
“白门主,可否解开黑门主的衣物?”
晴儿此时依然蒙着脸,询问道。
白玉兰迟疑一下,亲自将黑无痕衣服解开。
晴儿检查一番,确定了黑无痕的伤只在脖颈,确实是被大力撞击所致。
而且脖颈处已有一定弧度,怕是颈椎已错位,严重的话,骨头可能已经断裂,粉碎
晴儿额头的汗珠如豆而下,虽然自己做医女多年,但这种情况属实少见。而且此伤若是普通人挨到,这会儿肯定连尸体都凉了,亏得黑无痕体魄精壮,异于常人。
“白门主,这里正闹瘟疫,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把黑门主抬到我师父那去医治吧。”晴儿说道。
白玉兰一进门就发觉情况怪异,只是来不及注意,经晴儿一说,他也不免担心起来。
“你师父?哪个师父,他在哪?”
晴儿顺手拿过两个浸过药的面罩给白玉兰,“戴上吧,这病传染性很强。是我学医的师父,门主请放心。”
白玉兰接过面罩,眼角一皱,有些嫌弃,但还是蒙在脸上。另一只轻轻铺在黑无痕面部。
“这不会憋死他吧?”白玉兰警觉道。
晴儿摇头,“不会的,黑门主身强体壮,虽然受伤严重,但并非不可医治,白门主放心吧,我师父这会正在家中休息,我与他老人家联手一定能救回黑门主。”
晴儿之所以敢这么说,也是突然发现黑无痕呼吸开始稳定。
虽然还在昏迷,但肉眼可见血液在脖颈处缓缓流动开来,淤血竟也慢慢散开!
大概是黑无痕在受击前将真气聚集在脖颈处挡下了大部分伤害所致。
而真气的离散也带动了血液流动,这些年行医的经历让晴儿笃定,黑无痕只是颈椎处的骨头受了大伤,并未伤及血管筋脉,这就有的治!
既然有把握,就不如趁机给白玉兰留下个好印象。
外面本就嘈杂混乱。
一个冒失的小伙计推门而入大叫道:“晴儿姐,不好了,又有人在咳血!”
白玉兰下意识就要一掌击毙闯入之人,晴儿大惊失色,叫道:“门主手下留情,这是我医馆伙计!”
小伙计不知道房间里多了两个人,一脸茫然,他更不知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刚刚差点一掌拍死他。
“咳血了就放到后院柴房!”晴儿故意怒斥道。
小伙计意识到房间内氛围微妙,乖乖点头,倒退而出,将门关闭。
“白门主,咱们走吧。”晴儿恭敬说道。
白玉兰这才收手入袖筒,眼神变得缓和。
凌晨天蒙蒙亮,郑广达正在竹屋外盘坐冥想,吸收天地灵气!
小梓花学着师父模样闭目沉思,只是她脑袋瓜乱的很,时不时睁开眼,望向本该坐着黑白二人的位置。
郑广达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不出所料,那身形,那该死的气味儿!就是那个老怪诞,金犹在!
小梓花坐着郑广达身边忽闻师父气息变粗,以为师父也走了神,心里窃喜!
她睁开眼想看看师父在干嘛,却一眼瞧见直面而来的金犹在。
金犹在神采奕奕,穿着一双破了洞的烂布鞋,好似回到家一般,无视了师徒二人,直奔竹屋内。
“诶!”小梓花一头雾水,叫了一声。
她抬起头却见郑广达神情木然!
“师父?”
郑广达看着前方出神,小梓花再向前看,只见一陌生女子迎面而来。她立马警觉,一手拿过短刀蹦跳起来。
“梓花住手!”郑广达少有的大声道。
小梓花紧紧握着短刀欲言又止。
待那女子走到两人跟前,郑广达缓缓站起,显得有些激动,凹陷的两腮都在微微抖动。
小梓花莫名其妙,眼前的人明明是个陌生人,师父为什么如此激动?
“师父!”陌生女子对郑广达叫道。
小梓花犹如当头一棒,愣了神,呆在原地看着二人。
郑广达一瞬间喜极而泣,伸出双臂抱了抱眼前的女子。女子也闭上眼,留下两行清泪。
什么情况?师父还有其他弟子!还是女的!长得还算漂亮,就是有点狼狈。小梓花惊觉自己原来不是师父的唯一!
小梓花此刻喉咙有些干痛,怕是失望的心痛
“回来了就好!”郑广达抹了抹眼泪。
那陌生女子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师父这十年可还好?”
郑广达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后又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回道:“什么好不好的,将死之人,无所畏惧。”
陌生女子面容憔悴,身体虚弱,但还是笑着点头道:“师父还是这般消极。”
“哈哈,也就你会这样认为我!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不知道,没有你,都没人与我合奏了!”郑广达开怀大笑,心情格外舒畅。
小梓花在一旁听的不是滋味。
郑广达揉了揉眼睛,“好久没这么笑过了,忘了跟你介绍,这是你小师妹,我最后一个弟子!”
郑广达将手轻轻搭在小梓花肩膀上,显得很自豪。
陌生女子将目光转移到小梓花身上,见小梓花脸上呈出一股别扭的模样,便笑道:“没想到师父都收了关门弟子了,而且又是个女徒弟,师父对女徒弟情有独钟啊!”
郑广达老脸一红,连忙摆手道:“又挖苦师父,我不是觉得女娃天生对艺术更感兴趣些嘛!我就爱玩弄点琴棋书画,你又不是不知道,哈哈!”
陌生女子对小梓花笑了笑。
郑广达顺势说道:“梓花,这是你师姐,叫墨竹。”
小梓花举起手拜礼道:“梓花见过墨竹师姐。”
墨竹昨晚入水后着了凉,一时有些头晕,但还是勉强笑着回道:“梓花师妹一看就是天生傲骨,小小年纪器宇不凡!”
小梓花低下头没有回话。
郑广达接茬道:“梓花虽小,经历不少,来日方长,再好好相处!我就说我这左眼皮今天一直在跳!没想到真来了大喜!哈哈!”
小梓花没再关注新来的墨竹师姐,她一直盯着不远处本该出现的黑白二人。
他们没有按时出现,难道说金犹在真的把他们赶走了?
金犹在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上演的催泪重逢大戏昏昏欲睡
郑广达也注意到暗香阁的一黑一白没有出现,而且其他暗哨也少了人,正在疑惑怎么回事儿,就听竹屋内鼾声如雷贯耳!
他斜眼看向昏睡的金犹在,难道是他?
这个叫“墨竹”的女子本就是郑广达的弟子之一,只不过在十年前那场浩劫过后和大多数人一样,凭空消失了。
郑广达看着睡得香甜的墨竹,心中悲喜交加,不禁自问,还有多少人活着?亦或者说还有多少人还活着却不敢归来?
他有太多想问的,有太多想说的,一切却化作一团烟雾,到嘴边随风消散了。
“好好休息吧!”郑广达抚了抚墨竹的额头。
小梓花一直依靠在门框边,她突然问道:“师父,墨竹师姐多大了?”
郑广达一挠额头,思量道:“十年前好像是二十多,现在也就三十多岁吧。”
小梓花自语,“居然这么年轻。”
郑广达笑道:“在外面风雨飘摇十几载,不知吃了多少苦,外加这又意外得病,更是显得憔悴。你这小丫头不也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嘛!”
小梓花撅噘嘴,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和向榕差不多大!向榕能做的,她也能!
“得了什么病?”小梓花道。
郑广达微微摇头,“小毛病而已,你忘了师父有研究药方吗?我这就出去给你墨竹师姐抓几味药来,保证药到病除!”
小梓花额头不可见一皱,心道,师父你终日除了吹笛子就是画画,什么时候研习过药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