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不得志的向榕跟随郑广达回到竹屋。天已昏暗,落日与孤雁齐飞。一个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是?”向榕不知道是谁在指导小梓花练习刀法。
郑广达愉悦之情溢于言表,抖了抖衣袖,露出手掌,“这是我失散多年的爱徒,墨竹,时年三十,如今好不容易归来,我心甚慰。”
“墨竹?”向榕觉得这名字有些动听。
墨竹见郑广达归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小伙,便放下手中竹笛,上前迎接。她一脸明媚,脚步欢快,不愧多才多艺习过舞艺,宛如翩翩而来的仙子。
向榕见她面容姣好,身段婀娜,当下有些脸红,别过头去。
“这是?”墨竹秀发飘扬,滴滴汗珠黏在两鬓,看着向榕。
郑广达笑了笑,“夏侯义的徒弟,叫向榕。为人淳朴自然,一身硬气武艺闯荡江湖,惩奸除恶。若不是生在乱世,想必也能在府衙里大显身手。”
向榕闻言,无地自容,尴尬道:“只是当过两年捕快,前辈可别再取笑我了。”
墨竹倒是心胸宽广,为人和蔼。与向榕初见,便无嫌隙,直言道:“虽第一次见向榕老弟,实则已是熟人。”
“什么?”向榕诧异。
墨竹笑曰:“梓花师妹总是有意无意提起你呢。”
向榕目光一闪,注意到墨竹身后提着短刀走来的小梓花,竟一脸煞气。
小梓花将短刀入鞘,一只玲珑鼻头吸了吸,目光躲闪,问道:“你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要两三个月吗?”
竹林间微风拂过,竹叶婆娑,根根挺直的竹笋正蓄势待发,一场及时雨,它们便会与天争高。
向榕内心羞臊,他该怎么说?直接说自己失败了吗?
“诶,离着好远,我就闻到饭香了!”郑广达突然插话道。
墨竹见势,接话道:“今天我特意去街上买了调料,闷得鸡汤,各位还不趁热来喝?”
郑广达一听笑道:“养鸡千日,正待此时。走,咱们喝鸡汤去,练功的事以后再说。”
言罢,向榕尴尬的挠挠头,走在最后。小梓花一身热汗,还未消去,小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看着面容消瘦的向榕道:“你怎么成了这个鬼样?”
向榕只得傻笑,目光躲闪。
郑广达转过头道:“向榕在地宫里潜心闭关,多日不见天日,又没有营养补充,现在身体虚弱。你墨竹师姐也是有先见之明,不管有意无意,做了鸡汤,正好同时给你俩补补身子,哈哈。”
几人钻进竹屋,只闻一股香气扑鼻,园中的小狗早就急不可耐的在门口打转,似乎在讨要吃的。
向榕抚了抚小狗脑袋,小狗身子竟一僵,回过神对向榕龇牙咧嘴!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乖巧可爱的小狗会突然对向榕露出獠牙?
郑广达面色不悦,一脚拨开小狗,斥道:“去!”
向榕目瞪口呆,平日里与他关系最好的小狗,这才分别数日,为何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吃过鸡汤之后,几人坐在椅子上闲聊过往。
墨竹师姐滔滔不绝,绘声绘色说着过去凄惨的往事。向榕听得津津有味,内心不断产生敬佩之意。
当墨竹讲到十年前时,郑广达突然干咳两声,示意她打住。
墨竹心知肚明,自己说多了话,或许师父不想再提起曾经的伤心事。
“诶,怎么这么多人?”
几人一一回头,就见蓬头垢面,邋遢至极的金犹在双目无神,慵懒的从床上爬起。
“前辈你终于醒了,自我身体痊愈,前辈就一直昏睡,一直来不及郑重答谢前辈的救命之恩。”墨竹道。
金犹在一愣,瞅了眼墨竹问道:“你谁啊?”
郑广达他们自然见怪不怪,不再看装傻充愣的金犹在。墨竹一惊,道:“您难道忘了,之前您在河边救的我,还带我来找我师父?”
金犹在没再理睬她,隔空嗅了嗅,大叫一声,“做了鸡汤,也不说叫我!”
其他三人神态各异,小梓花斜视别处,郑广达烟瘾貌似犯了,站起身踱步。向榕则恭敬的端起一碗鸡汤到金犹在身前,“师公,我回来时见你一直昏睡,叫也叫不醒,鸡肉没有留,下次有机会再做给你吃。”
墨竹看着他们,心里嘀咕,他是向榕师公?
金犹在吐了吐舌头,垂涎欲滴,向榕领会,将鸡汤灌入他口中。
“味道不错,比你之前做的强太多。”金犹在夸赞道。
向榕无地自容,“师公,这是墨竹师姐的手艺。”
金犹在未接话,转而问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我睡了多久,你闭关了多久?”
向榕尴尬挠挠头,“不到半个月,十几天而已。”
金犹在仔细打量着他,在他身前上下嗅了嗅,有围着他转了一圈,“你这有问题啊?”
这时郑广达罕见的拉着金犹在空荡的袖口就走。
金犹在被郑广达强制拉走,莫名其妙,扬起苦瓜脸道:“你这老家伙拽我干嘛?我还不能和我徒孙说话了不是,不就睡在你这吗,你别太过分。”
屋内三人不敢过多干预两个人的事,只能一肚子猜疑,看着两人出了屋。
郑广达本想附耳悄声与金犹在说话,却不想金犹在一身恶臭,让人嫌弃。
“向榕是雉,不能修炼真气,你别再添乱了,到时害死向榕后悔都来不及。”郑广达郑重警告道。
金犹在内陷的眼窝越来越深,他沉默片刻又古怪一笑,“你说是就是,你以为你谁,天王老子?”
“我说你能不能不添乱,向榕自幼习武,底子很好,修行内气派武功,一样扬名立万!”郑广达不耐烦道。
竹屋内的三个人见两个人在角落里暗自商量着什么,虽然听不清说的什么,但心底都不免忧心忡忡。
金犹在突然泄气道:“好了,好了,不能修炼就不修炼,内功心法就是好东西吗?他又没残疾,有手有脚,练什么功夫都不错。”
郑广达笑笑,“你这个怪家伙也还算通情达理。”
两人回到竹屋,只见郑广达豁然开朗,金犹在沉默寡言。向榕猜到八成在说自己失败的事儿,他也没有脸面面对师公。
金犹在进了竹屋,径直去睡觉了,一躺床上立马鼾声四起,不得不敬佩。
墨竹见气氛巧妙,一时兴起,要给大家表演个独奏。向榕没听过,配合着笑了笑,“还请墨竹师姐表演一曲。”
郑广达知道向榕心里苦闷,他自己何尝不是?既然向榕修行不了内功心法,那么只能练内气派功夫。莲心教从上到下都是外气派,对内气派技艺尚无登峰造极的境界,如何指导别人成为内气派高手呢?
一曲独奏完毕,只有向榕鼓了鼓掌,显得有些落寞。小梓花也去研习刀法了,墨竹自去收拾碗筷。唯有郑广达坐在窗前黯然神伤。
向榕默默贴近郑广达,悄声道:“前辈,我知道我可能真的没有修习内功心法的天分。”
郑广达回过头,早就猜到向榕有所察觉,他都是成年人了,不会连察言观色这点小事都不懂。
向榕见郑广达未回话,心里一凉。他干咽下喉,“你们不会因此不要我了吧?”
郑广达见向榕一脸凝重,不由自主露出苦笑道,“你小子的思维现在开始向你那糊涂师公发展了。”
向榕依旧闷闷不乐。
郑广达摇摇头道:“自古内气派,外流就是一家,不分你我。只不过是后人别出心裁弄成现在局面。外流派就一定很厉害吗,内气派就一定弱吗?”
向榕摇摇头,“不知道。”
“你就这么想学内功心法?”郑广达好奇。
向榕纠结片刻,道:“可是师父,师公和你都会内功心法。”
“额,不要管我们,我一向不喜欢别人将功夫分的那么清还有,你就没见过内气派的高手吗,怎么有这么大偏见?”郑广达有点想笑。
向榕低头回忆,半天说出句,“厉害的都会内功心法。”
郑广达叹了口气,“你小子目光狭隘,看来有必要带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内气派高手了。”
“谁啊,我师父?”向榕一惊,自己好久没见过师父了。
郑广达不屑一笑,“你师父确实是个高手,也喜欢修行内气派技艺,但他算不上内气派高手。不让他用内功心法,就他那点内气派技艺,只能算三流。我知道你师父一直对内气派技艺苦苦追寻,但他一直不明白其精髓!他受外流派影响,只知道追求华丽多变的招式。而不知内气派讲究一招鲜,有可能就这一招,他们就会苦练一辈子!你师父教你那个乱刀斩,在他眼里就是低等武义,非要追寻什么更高深的刀谱,我看他就是孩子一样天真。”
向榕觉得不可思议。
“内气派的人实则都过于低调了,换句话说是外流派的人过于张扬。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真正精通乱刀斩的高手!”郑广达目光斜视,若有所思。
向榕只觉得发现了新大陆,渴望着,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