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暗香阁被灭门一事被百姓忘却。烧成灰烬的“暗香阁”阁楼上建起一座神庙。正如周妈最初所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横行的瘟疫和揭竿而起的义军所吸引。
莲心教旧址,竹屋内,夏侯义茫然的看着还在酣睡的金犹在。
墨竹将饭菜摆在桌上,招呼道:“开饭了。”
夏侯义回头,数月过去,依旧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正大光明的坐在这个地方吃饭闲谈。
时节已入深秋,秋风飒爽,温度适宜,没了骄阳的炙烤,人们都轻松不少。唯有雨水稀缺,大地干旱,令百姓愁苦。
郑广达与修炼的半日的小梓花一同归来,饭桌上围满了人,唯独少了向榕。
墨竹拾起竹筷,看向鼾声四起的金犹在,问道:“前辈还没睡醒吗?”
夏侯义摇头,“他这一睡,没个十天半月岂能醒来。墨竹师妹不必担心。”
郑广达心情不错,随手将竹笛放置一旁,对夏侯义说道:“近些日子,没人再来找你麻烦了?”
夏侯义苦笑,“少了许多,或许我真的不值得被原谅。”
墨竹托起瓷碗,目光柔和的看着夏侯义,“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他们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周妈不是已经说了要在烂竹林重建一个门派,何必还纠缠我们。”
夏侯义深深的吸了口气,回道:“是啊,她要重建一个新的门派。莲心教终究还是难以翻身,它给这座城留下的疤痕太深了。”
郑广达听到这倒是乐得自在,笑道:“没想到她还真有一股子狠劲,做了很多人敢想不敢做的事,重燃莲心教昔日的辉煌,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但那终究是梦。”
夏侯义和墨竹不约而同看向郑广达,郑广达哑然一笑,沉默片刻后回道:“我就是说笑,你们别当真。现在的好日子来之不易,我可不想糟蹋了这份平静。我这把年纪了,只希望在有生之年教小梓花出师,再无他求。”
小梓花小小的眼珠在他们之间瞄来瞄去。
“对了,最近你没去看向榕?”郑广达发觉气氛有些僵,转移话题道。
夏侯义眸子一闪,无奈回道:“我那个结拜大哥刀一疯实在太难缠了,我一去就抓着我陪他做小把件,做的不好,他还要吼我,我可受不了。”
墨竹掩嘴偷笑,道:“那是你们关系好!向榕最近可好,我也怕刀前辈的脾气,好久没去看向榕了。”
夏侯义微微摇头,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这小子榆木脑袋,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也不知道偷师。我看他刀法没什么长进,做手工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小梓花一旁闻言,秀气的额头一拧,小嘴一噘,“那让他回来吧。”
郑广达突然哈哈大笑,对梓花道:“别听他们瞎说,去学艺,哪有这么容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倒觉得只有向榕这脾气才能应付刀一疯那个固执的疯子。”
城西烂竹林内,一处显眼的空地正在大兴土木,数十工人汗流浃背,敲敲打打,掘土砌墙。
周妈立在树荫之下。一身朴素衣裳,头发紧束,充满了神气。相比大战之前的模样,她只是眼角多了几条皱纹。经历了这一遭变数,就结果而言,已经如她所愿。但重建莲心教的美梦却破碎了,她不得已只能以退为进,不再将新门派命名“莲心教”。
为了低调行事,她将新门派选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她看着渐渐兴起的建筑,内心慰藉。所有的牺牲并没有白费,她的计划也没有泡汤,宏伟的目标还需要时间来筑造。
这几个月常命一直靠锤炼武艺来消磨内心的空虚,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想看到的,只是他无力再扭转乾坤。
一身疲惫后,常命感受着秋风吹拂的爽快。当走到花园,他还是下意识的看向那个角落,果不其然,张奕仁还在那里。
自打齐媚媚死后,张奕仁便守在齐媚媚生前最喜欢的紫丁香花圃前发呆,这一呆就是数月。别人与他说话,他不听,给他送饭,他不吃,没日没夜的傻坐在那,好似一座雕像。
常命于心不忍,还是走了过去。
他看到张奕仁手里捧着一个罐子,罐子上的油彩是一簇丁香花,猜到这大概是齐媚媚的骨灰瓮。
“你打算陪她一起死吗?”常命坐在张奕仁身旁。
张奕仁扭头与他对视,常命见到这枯瘦的面孔不敢相信这是一张活人脸,又将目光移开,继续道:“我敬佩你这份执着与偏爱,我没有这般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没资格谈何为爱情。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放手,我不想再有人在我眼前死去。”
张奕仁宛如一棵被洪水淹没的枯木,发出腐朽的声响,问常命道:“媚儿倒底喜不喜欢我?”
常命内心忐忑,没想到张奕仁会突然这么问,这让他怎么回答?
以他拙见,齐媚媚对张奕仁的感情不算爱情,最多算友情。但他若是这么说了,对得起张奕仁这份单相思吗?可是齐媚媚人已走了,真实答案谁都不知晓了!他胡说也无妨吧
常命默默咽下喉咙,盯着一株枯萎的丁香花道:“感情都是相互的,我没有经历过爱情,不敢妄谈,但我相信齐媚媚对你有一份特殊的感情,这份感情只有你们能理解。”
常命说完有些后悔,他都说的什么呀?
张奕仁低下头,看着手中骨灰瓮,轻轻抚摸了下,说道:“对,这份感情只有我们能理解。”
常命看张奕仁惆怅模样没有改变,心道:坏了,还是说错话了,你别跟着殉情了!
常命不敢再多说话,偷偷观察着张奕仁。
出神良久的张奕仁将骨灰瓮放下,仰头看向天边柔和亮白的云彩,黯淡无光的脸上挤出一抹笑道:“我要在这里种满丁香花,她说她最爱丁香花。我要陪她在这一起看丁香花,直至这世间再无丁香花。”
常命听他所说,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深情。
见张奕仁心情渐渐缓和,常命也跟着松了口气,一同看向天边。
那广阔无垠的天地间真有这般细腻深情的爱情故事,还发生在自己身边,或许这也是苍天对自己的一分馈赠吧。
常命望着那朵好似丁香花的云朵悄声道:“如果可以,我也要为自己所爱之人许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