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榕的软磨硬泡下,晴儿终于同意找机会带他和夏侯义进城。计划金犹在则留在这里,这也是他乐得其所的,毕竟有吃有喝,还不用劳心费神。
小姑娘儿在知道向榕三人是自己娘亲的朋友后,少了几分伶俐,多了些乖巧。“沙仞”只是默默的在一旁扫地擦桌,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几日过去,一天夜里,黑暗不断地蔓延。
向榕坐在客栈里独自看着冷清的街道,想着或许这份冷清与荒凉会持续到世界消亡。
就在向榕愣神之际,一个俏丽佳人绑着马尾辫从他眼前走过。
向榕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摸向身边的刀,却被她徒手按住肩膀。
“别动,不要大惊小怪。”这冷冰冰,毫无情感的声线让向榕头皮一紧。
他抬头一瞧,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路边野村碰到那伙异乡人中的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手持琉璃短剑,目光凌厉,简短问话道:“这里就你一人?”
向榕干咽下喉,心里清楚,这女子孤身一人,怕不是来探路的。
他小心的抬起手,不再摸向身旁的刀鞘,“就我一人,你想怎么样?”
年轻女子乌黑的瞳仁盯他一眼,随后敏捷的坐到他对面,并将短剑放到桌角显眼的地方,道:“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也知道我们的规矩,客栈里只能有我们。”
客栈外一只摇曳的灯笼显得有些孤零零。
向榕迟疑一下,这是什么规矩?
他目光望向她,只见她眉目清秀,面容姣好,淡红的薄唇在烛光下透亮。
“你要知道,你们杀了我们的人,是我家大人仁慈,才放过你们。”女子毫不客气的警告。
向榕一双眼不再看她,左右扫视,心里开始担忧这女子是上门寻仇的。
“那你想怎样,是你们先动手的。”向榕不屈道。
就在女子与向榕莫名僵持不下时,那个老员外跨过门槛,进了客栈。
向榕一瞧,形势瞬间对他极其不利,那老员外身后跟着不下十个人
“落儿,算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们也不是什么恶霸强盗,上一次是我们过分了,在冰雪天轰走了他们,这一次又有缘相遇,想想之前,都是误会一场。”老员外精神抖擞道。
老员外说话间,夏侯义正好从老员外身后走出。
十几个护卫见到鬼魅般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夏侯义,都吓了一跳,纷纷要亮出兵器。
老员外其实早已注意到靠近他的夏侯义。他伸手制止了即将动手的护卫,并说道:“好了,咱家知道他们不是咱家的敌人,都别太紧张,弄得咱家心里凉凉的。”
花落儿见李成儒都这么说了,只好顺从,本来她准备将向榕一行人再次轰走的。
向榕见师父从人堆里钻出来,还一脸轻松地表情,有些不理解。
李成儒扶正自己的帽子,悠闲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他见其他人都还站着,便说道:“一路上奔波劳累,都辛苦了,这眼看到了地,都别再绷着弦了,吃口热乎的,明天进城。”
向榕眉眼一瞥,这人说“进城”?晴儿姐虽答应带自己进城,可是一连几天,却没动静了。
随行的十几个护卫哪敢真的放松警惕,只是顺从的围着李成儒坐了一圈。花落儿恭敬的来到李成儒跟前,小声道:“公公,真的要和他们住在一起?”
李成儒一直注视着夏侯义和向榕,小声回道:“落儿,咱家心里有谱。”
花落儿闻言,直起腰,冷艳的眸子在客栈内一扫而过,没再说话。
夏侯义看着这个员外郎越发觉得他是个太监。再加上他们又在应天城门外相遇,他的猜想也就得到了验证,这个人大概是顺天的太监来应天办什么事情。
夏侯义见向榕很不自在的坐在那里,招呼他道:“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诶,客栈里的人呢?”花落儿见半天没人出来招待他们,向榕二人又要走。
向榕眉头微皱,不客气回道:“我说了,客栈里就我一人,你还不信吗?”
花落儿精致的面孔有些木然,李成儒尖细着嗓音道:“还请小兄弟替我们叫一下这里的掌柜,我们赶了半天路,还未吃过东西。”
向榕有些为难,夏侯义悄声对他道:“晴儿一家在药房磨药,你去把他们叫来,这里我看着。”
客栈里十几个护卫像是饿红眼的山狼,“龇牙咧嘴”,露着“獠牙”。向榕余光瞧了一圈,提起板凳上的刀跑出了客栈。
没过多会儿,晴儿一家人麻利的回到客栈,一进客栈,他们也是被满屋子的“客人”吓了一跳。
本来晴儿还以为来了大单,但仔细瞧这些人的装扮和面容,果真如向榕提醒的,要小心!
晴儿闺女见到这一屋子严肃怒瞪的人,心中害怕,没敢和平常一样,上前接待。失了忆的沙仞见她们娘俩都“躲”在后面,只瞧众人间,那个员外装扮的人身份应该不一般,独自上前道:“住店吗?”
李成儒早已给自己热上了茶,他头也未抬,细细闻着手里的茶叶,置若罔闻。花落儿在一旁接话道:“空着的客房,我们全要了。还有,尽快弄些好吃好喝的,用你们店最好的食材来做。”
沙仞犹豫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晴儿,晴儿点点头。
向榕提着刀才来到客栈。他见师父独自坐在门口喝酒,也坐了下来,但满眼都是这些外来人。
小姑娘一直躲在晴儿身后,晴儿担心这么多人,沙仞一人忙不过来,跟着去了后厨。
客栈里的气氛一时间连空气都是冷,只有那员外装扮的人摆弄茶具的声音在回荡。
员外装扮的人开始和身边的年轻女子交谈,口音确实是京师的官话。
夏侯义在边上听的清楚,他们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儿,肯定是防着他们呢。
向榕坐立不安,眼前的一行人不是强盗,威压却胜似强盗。特别是这些护卫一般的人,眼神所指,总是带有一股杀气,给人看了极其不舒服。
夏侯义发觉向榕的不安,小声提醒道:“别招惹他们,幸亏担心你师公影响别人做生意,把他带到晴儿家里去了,等会儿咱们和晴儿一家也还是出去住。”
向榕点点头,让他跟这些人住一起,这一夜,他肯定失眠。
晴儿一家的买卖遍布整条街道,趁着战火和瘟疫,晴儿没花多少钱就收购了许多门面。他们没有伙计,也没什么客人,全靠她三个人忙前忙后。
伺候好李成儒一行人用饭后,晴儿如释重负,虽然过程胆战心惊,收益却很客观,都是现银结账,这个时候很难看到这么爽快的客人!
赚了钱的晴儿态度立马和蔼不少,麻利的将客房收拾一遍,亲自将这个不一般的“贵客”请进了最好的客房。
花落儿守在李成儒客房门口,挺直的腰肢,犀利的目光,恍惚间让晴儿想起之前在暗香阁的日子。
她与守在门口的花落儿搭话道:“姑娘儿,听口音,外地来的?这会儿应天可不太平。”
花落儿将手背在身后,暗暗摸着背上的剑鞘,随口道:“老板娘可知道这里的叛贼躲在哪里?”
晴儿眉眼一转,疑惑道:“姑娘儿说的叛贼是谁?”
花落儿不怒自威,道:“就是那些毫无缘由,公然反抗朝廷的贼子们!”
晴儿瞬间明白她指的是谁了,原来在说那些败走的义军不过,这个时候还讨论朝廷,是不是不太妥当?
她注意到这个年轻女子眉目间的怒意不断变强,只好为难道:“我素来不打听这些事,只想着做点买卖,养家糊口,答不出来,还请姑娘恕罪。”
花落儿也没有再为难晴儿,严肃道:“无妨,记得别跟任何人说起我们今晚来过!”
晴儿刻意笑了笑,不敢大意,懂事儿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