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影在两个金甲卫士的遮挡下,很快便消失在叶非的眼前,但他走过的路,上面却好像有金色的粉尘飘荡而出,光明四溢。
叶非看着他脚下所留的痕迹也是频频称奇,但看了小半刻之后,他就缓过了神来,他对着身侧的长老村长们,深深的鞠了一礼,然后他说道:“长老们,村长,叶非这就告辞了。”
长老们倒是没作声,只是昂着头用向下的余光看他。
村长却是挥了挥手,对着叶非说道:“去吧去吧”
既然村长都这样讲了,那叶非自然是能溜多快,就溜多快了,其实他刚开始来的时候,就是抱着这是一场鸿门宴的心态来的,可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过关了,这也是让他长呼出一口气。
他的脚步不停,紧随教皇之后走了出去,走出这看似高大,实则冷清的楼阁,叶非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他脚步也渐渐的开始放缓,他开始有兴致的观察起这周围的世界。
天是黑的,是那种一层不变的深沉黑暗,周围是火把,是灯笼,是木制的低矮楼阁,道路铺陈的很整齐,四通八达,不知道通向何方,弯弯绕绕,扭扭曲曲。
他的思绪也开始飘的很远,其实他回答教皇刚才的那个问题,是一句实话也没说,什么狗屁聚拢屠杀,全是扯淡。
他猜测教皇的心思猜测的很准,他想清楚了这个人的态度,性格之后,对于他的想法也就不难猜测,因为这玩意真的和聪不聪明没关系,这玩意只和他的见识有关系,只和他身处的位置有关系。
那教皇的想法很简单,就像是小时候遇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总想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一劳永逸。
但这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杀人?震慑?这简直是思想出问题了。
他知道这年轻教皇或许是刚登上这至高的位置,想要做一些事情,好展现自身的价值,他想要凭借这一件事情,把所有的反抗分子都肃清,把所有潜藏在这天明国里面的不安定因素都肃清干净。
他认为这些贱民的本性就应该是服从,如果说他们生出了反抗的心思,那绝对就是他们受到了其他的什么外部影响,可以是什么鬼怪妖魔,也可以是什么邪祟思想,所以只要把这批人给肃清了,那这天明国,不久千秋万代,万古常青吗?
还真是想得很美。
顺着弯弯曲曲的道路,叶非一边思考一边在走着,只是走在几个岔路口的时候,他会停下思考,略微思考一下接下来要走的道路,然后继续陷入沉思。
这个教皇为什么会如此稚嫩天真呢?是哪里出了问题?
光明圣殿内部的斗争教育已经缺失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不由得这样想。
因为这教皇将要做的事情,根本不是对于这个国家有任何好处的事情,这只是他狂妄的一厢情愿,什么狗屁杀鸡儆猴?
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叶非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天明国建国的时候,那些先民的智慧深远,他们在当年那样的困难情况下,是怎么样把火种分配,怎么样安排社会结构,怎么规划城市,怎么重建的集体信仰。
他无法想象,也无从去想象,还是那个事情,这和聪明不聪明无关,和这一点相关联的,是最基本的经验传承,传承断绝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无法接受到那些前人的思想,也难以理解这个世界究竟是如何构成的。
但叶非算是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他至少是清楚明白的知道一点。
其实他之前说聚拢屠杀这四个字的时候,心里面想的是另外的四个字,那四个字才是他真实的内心所想,也是这整个天明国能有这么久稳定的原因。
此四字愚他弱他。
他就是底层,愚蠢其精神,积弱其体魄。
如此“他”无反抗之心,“他”无反抗之力。
如此世世代代,人间万里,长治久安。
而这教皇将要做的蠢事,像极了青春期的叛逆少年,他觉得自己的想法超前,觉得先民们所弄出来的社会结构不够好,不够干净。
里面藏污纳垢,潜藏着社会病变的病毒。
哎他不会明白的。
他这是那是肃清这个世界,他简直就是在为这个世界制造毁灭的契机。
人在认真思考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叶非在自己不经意间,他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前,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神思,推开眼前的门户。
门户里面并不像其他的阁楼一样点燃了火烛,这门户里面只是简单的漆黑一片,甚至连窗户都开的很小,生怕光明漏了进来。
这坊间如此封闭,漆黑,倒不是说是叶非怕有人来偷看他,只是这房间里面的陈设实在是太过于简单,甚至可以说里面除了一块铺陈在地上的破布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这里简直比牢房还像牢房,但叶非每日就坐在这牢房里面,吃饭在此,睡觉在此,这样的生活从他的亡妻死之日算起,他已经过了五年之久。
他这画地围牢,困心与身于黑暗之中,为的是炼心。
炼一颗直面黑暗之心,炼一颗思想通明之心。
他关上门之后,便径直坐在了那块破布上,他睁眼看着那一线的光明,他细细的回忆了今日的心路历程,这生死之间的交锋,智慧,让他大有脾益,这对于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有机会能真的直面生死。
他这一生不输于人,在这离尘村从一介低矮之身,混到了长老之位,从来都没有这种生死之间的体验,或者可以换一种说法,这是一种来自未知的致命威胁。
那教皇对他可以说是了解个大半,他对于那教皇却是一点了解没有,而且他那儿子犯了如此大的事情,那这教皇邀请自己去,那可不就是兴师问罪的?而且在这人命比草贱的地方,所谓的问罪,无非就是杀了你。
而且不需要任何理由,他想杀便能杀,全凭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