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帆(小帆)现在很委屈,自十二岁开始开穿梭机以来,这位自诩为驾驶天才的少年就没这么委屈过。
“你看看我是谁,你一个跑堂的狗腿子也敢这么势利眼?”
小帆指着自己专业驾驶服上的肩章:
“看到没,这枚螺旋桨叶子代表的就是男人的浪漫,天空你知道吗?蓝色的,有白云缭绕,有清风拂面,有……”
被小帆称作跑堂狗腿子的少儿郎啐了一声唾沫:
“呸!别以为我不识货,你这肩章代表的是初级驾驶员,是个菜鸟,年收入在五六万,别说进我们西街亚明楼的二楼了,连一楼您也只能在前半厅逛一逛!”
跑堂的摸了摸自己的青毡帽,语气不屑:
“也不看看自己这不过百的一身衣服,还说什么你的大哥会带着六百万过来,说什么年度盛典的角斗赛你那大哥已经参加,肯定是冠军――”
他用手指着头顶帽子上画着的扁轮形月牙:
“看到没,我月月牙的帽子,我这帽子就是一位鼎鼎有名的角斗士给我的,那角斗士不用你猜,我只是轻轻说出他的名字,你就会吓得倒在地上!”
月月牙翘起鼻尖,说话带着高傲的气势:
“听好了,我钦佩的角斗士叫狂狼!”
小帆又气又恼,他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边是裴玉秀的交代,一边是这狗腿子的阻挠,他站在这亚明楼的门口已经两小时了,别说那叫柳浪的人没见着,就连这大堂都进不去。
这叫月月牙的小子看起来不比自己小多少,但为什么这么意气用事?真特么是个孩子。
小帆叹了口气:
“看你在这年度盛典的大日子里被留下看门,就知道你不是个好货,或者在这个亚明楼里是地位极低的存在――”
他突然朝后一退,瞪眼喊道:
“怎么?还想打人,你这势利眼的小子懂不懂来者是客?”
月月牙愤愤不安的抽回扫出去的双腿:
“你敢骂我?你就等着吧,狂狼一定会是冠军,一定会把你的大哥杀掉!”
小帆看着这人脸上的戾气,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明白和这人讲道理纯粹是浪费时间,于是他捏了捏拳头:
“让开!不管我说的是真还是假,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挡在外面的道理!”
“就不让!”月月牙像狼一样呲牙咧嘴:“你个叫花子不配进去!”
钟子帆想着裴玉秀温和的笑容,想着那个宽厚的背影,想着裴玉秀曾经对他的照顾,突然鼻子一酸:
“秀哥儿,这有个傻小子不相信你,我委屈啊!”
于是委屈着,抽泣着鼻涕的小帆一咬牙,挥着拳头张牙舞爪的冲了上去。
月月牙不甘示弱的加以回击,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
过了半个小时,小帆被月月牙压在了身下,月月牙胀红着脸喊道:“你服不服?”
小帆咬牙叫道:“我不服!”
“你服不服?”
“我不服?”
…………
这么十来回合后,小帆突然叫道:“松开我,我要上厕所!”
月月牙想了会,居然从小帆的身上爬起来:“那你有种别跑。”
小帆撅嘴叫道:“当然不跑。”
等小帆上厕所出来后,他又趴在原来的地方,示意月月牙压上来,月月牙压上去后,叫道:
“你服不服?”
小帆张牙舞爪:
“我不服!”
………
站在不远处的裴玉秀嘴角抽了抽,正准备从拐角走出去的时候,步子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一个男人踏着噔噔噔的皮鞋声从亚明楼的楼梯口走了出来,这个男人穿着蓝色的正装,带着酒红色的格子领带,看到地上打架的两人,愣了愣:
“月月牙,你这是在干什么?”
月月牙立刻从小帆的身上起来,低头小声道:
“这小子骂我,我和他打架呢。”
小帆却苦着脸,清了清嗓子:
“可不是这样,大哥哥,你可得好好做主,我要进去买东西,这小子像个丧门星一样挡着我,不让我进去,你说这不是挡了大哥哥你的财路么?怎么!怎么――”
小帆用手指着月月牙,叫道:
“大哥哥你看,这小子还拿眼瞪我!”
男人却对小帆的喊叫声置若罔闻,只是扫了一眼小帆,然后皱着眉头,问道:
“月月牙,这小子说的是真的么?”
这称呼让小帆心里咯噔一下,帮亲不帮理的事他早有耳闻。
“不是的,马经理,这小子不仅没钱,还捣乱,我……”
男人挥手打断他,指着小帆冷声道:
“我不管你这穷小子出于什么目的来我西街亚明楼碰瓷捣乱,我警告你最好早点离开――”
看了角斗赛直播的马经理眼里闪着寒光:
“这天祭楼现在可不太平,而且你这一身衣服我可不喜欢的紧!”
小帆顿时明白这人是仇赵派,这个叫马经理的男人不喜欢任何站在赵时兴那一边的人。
而他身上的衣服代表着他是给赵时兴打工的。
小帆并不知道马经理出于对赵时兴的忌惮而没对他自己出手――当然马经理也不知道赵时兴已经死了。
小帆看过很多新闻,听过很多流言蜚语,也曾因为师傅给他讲仇赵一派虐待穿梭机驾驶人的手段时而感到毛骨悚然。
他沉默片刻,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少年幼稚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知恩图报的心:
“我不走,我必须得进去!”
小帆抬起头,直视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睛:
“不是因为某个人不嫌弃我的年龄,敢坐我的穿梭机,也不是因为我这个人不怕死,相反――”
他顿了顿,喉头颤抖着不安:
“我怕死,怕的要死,我还这么年轻,未来无限广大,我也知道……”
马经理掏出一把枪来,不顾月月牙畏缩的目光,指着小帆的脑袋,语气不耐烦:
“我没这么多时间跟你废话,我得去确认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涉及到了整个天祭楼的归属――”
男人扳开保险,语气狠戾:
“你不知道我对你们这些在赵老头身后溜须拍马的人是多么厌恶,你不知道我看到你这身衣服时是多么想杀了你,你不知道我现在把枪指着你的脑袋却不扣动扳机是顶住了多大的诱惑。”
马经理拉了拉领带,不屑且冷漠:
“至于小男孩之间过家家的游戏,我懒得管,至于你有什么理由或者故事,想要进去,我不在意;但你特么敢走一步,我就叫人杀了你!”
马经理把枪扔给月月牙,然后迈着步子极速离去:
“月月牙,你做的很对,给我看住这小子!”
马经理的身子来到街道拐角,只留下茫然失措的两人。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这张脸对着马经理轻声道:
“不用去确认了,我告诉你,赵时兴死了。”
然后马经理也死了,不是高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