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了些,荒原草场便成了摇晃的波浪。
裴玉秀觉得有点痒,被风卷起的种子,绒毛和植物粉末落在他的脸上,他便打算伸手去扣。
“不许动!”
把他围住的作战队员顿时喊道:
“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裴玉秀的手停在了空中。张晋已经被抬走了,本想借着这位少校的关系,好好做一回功臣,做一个遵纪守法,见义勇为的联邦公民,但现在看来……
还是有法子的,计划之所以叫计划,是因为考虑到了每一个可能的环节。至于没有退路,破绽百出的计划,那不叫计划,叫自杀。
裴玉秀脑子转了转,对着周书喊道:
“大队长!我有办法解除你现在进退维谷的处境。”
周书好奇的转过身,看着裴玉秀这边,却不说话,只是观察着裴玉秀的脸。
很年轻,脸上的笑容三分虚假两分忐忑五分笃定。情绪是正常的,周书这么想着,他回道:
“你是谁?”
裴玉秀笑了笑:“一个正义守法的好公民。”
周书正要回话,却听到红灰阴沉的叫声:
“别想着废话,拖延时间,等到军务处和守备军来了,我就毫无选择,只有杀个人垫背了。所以,三十秒!我给你三十秒,交出警车的钥匙,同时让我们走,否则这个女人死!”
不远处战场燃烧的火光像点点星火,映衬着黄慧闪闪发亮的眸子更加痛苦。
周书看到自己的青梅竹马,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的小孩出落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而现在,这个姑娘在哭。
而现在,这个姑娘快要死了。
而现在,这个姑娘因为他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深呼吸几口气,感觉自己的胸腔燃烧着炙热的岩浆。
一边是威胁到整个联邦安全的达尔人,一边是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这次火凯跑了的话,那么反武装政府便有了一枚足以震慑联邦的反物质核弹。
这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周书,这个衣领匀称,衣着得体的男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四组听我命令!”
黄慧睁大眼睛,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子弹上膛!”
然后是铿锵有力的喊叫声:
“开保险!”
黄慧泪眼模糊,她有些难以置信。
四把枪齐齐对准红灰,红灰尖叫道:
“你敢开枪?我绝对能在你们杀死我之前杀了这个女孩!你们不相信四级身体素质的能力吗?”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你情郎不要你了,他要把咱俩射个对穿,哈哈哈……”
红灰狂笑道:“有没有想过你会和我死在一起?不是和你的周大队长?”
黄慧眼神黯淡下来,只觉得人间不值得。
周书的手高高扬起,不远处的轰鸣声响起,守备军和军务处快要到了,于是他用力下劈,忍着泪喊道:
“开枪!”
世界仿佛在这时候静止,因为没有动静,没人开枪。
周书疯了般的狂叫道:
“开枪!我他娘的叫你们开枪!”
他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唉~”一声悠悠的叹息在周书的耳边响起。
他抬起头,便看到一个影子朝他这边走过来。
“武南警备所的作战队员使用的A-5M枪是第三代半自动电子脉冲枪,当扳机扣动的时候要经过电子芯片的安全指令,也就是保险,很遗憾,你们的保险系统好像坏了。”
裴玉秀在周书面前站住,低头俯视这个满身泥土汗渍的男人:
“扳机扣不动啊,电子芯片认为你们现在开枪是有危险的,所以锁死啰。”
裴玉秀耸耸肩:
“之前就和你说过,我有办法的,为什么要这么固执的坚持己见?为什么要自以为是的做出悔不当初的决定?”
他语重心长的叹口气:
“我替张晋少校申个冤,他不是被这渣渣红灰给打伤的,他是被我打伤的。”
周书看着之前围着裴玉秀的警员已经全部悄无声息的倒下,呐呐道:
“你到底是谁?”
“这是个好问题――”裴玉秀这么调侃一句,把盒子伪造出来的电子证件亮在周书的面前,轻声道:
“联邦少将裴玉秀。”
这话红灰没听到,但他看到了周书目瞪口呆的表情,看到了周书极度震惊然后变的狂喜,最后又卑谦起来。
于是红灰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了裴玉秀那神出鬼没的身手,一股不祥的预感叫他下意识的捏紧了手腕,因此黄慧更加痛苦。
“轻点,别把人家姑娘捏死了!”
裴玉秀对着红灰这么喊一声,慢慢迈着步子朝前走去。
红灰看着风轻云淡,却缓缓接近他的裴玉秀,紧张起来,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裴玉秀这个时候离红灰三米远,于是他停下,压着嗓子让声音只能传到他俩耳朵里:
“红灰,我是组织前来接应你的。”
红灰一愣,他知道计划里是有支援的,但应该是穿过荒原之后才有的,怎么现在就到了?
他皱眉,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不能相信:
“凭证?”
裴玉秀摊摊手,无奈道:
“你出生在佃拥城蔡店区东字三号街大杂货铺,你本名叫曹伟,你爸曹旺在你七岁的时候去世,你妈张琴在你十二岁的时候去世,从那以后你就变成了孤儿,十三岁的时候捅死了一个抢你面包的孩子王。”
“长久以来的底层生活赋予了你超过常人的耐力和敏锐的直觉,你在十六岁的时候被吸纳进我们组织。”
“培训两年后,你参加了你人生中的第一个任务,你很成功且出色的把那个富家千金的肚子搞大,然后在你们结婚宴会上毫不犹豫的杀了你的老丈人。”
裴玉秀一口气说这么多,看着红灰气喘吁吁,犹如被戳破面具,紧张惊惧的眼神,笑道:
“这么详细的信息,不是组织还有谁会花这么大力气去收集?”
裴玉秀顿了顿,听着红灰的呼吸节拍,踩在他的鼓点上:
“而且我还知道你妈去世不是意外,是你杀的,你在一个晚上,用狭长锋利的剪刀捅进了你妈的喉咙。”
红灰眼睛犹如铜铃,里面因为恐惧产生的血丝清晰可见。
裴玉秀这个时候侧着身子,让周书能看到他的嘴巴和前面的红灰。
他咬牙轻声道:
“因为有人说你妈要把你卖掉啊,所以你就杀了她。却不知道你妈在奴隶市场问价是打算把自己卖掉,让你好好活着。”
红灰突然松开手,像中了一颗穿心的子弹,踉踉跄跄的向旁边倒去。
光与影的交织下,三点一线,周书便看到裴玉秀呲牙――
然后红灰裂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