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瞿鞍又叫住了那童子,道:“请他再转告殿下一句话,”他凝眸看向沙盘,道:“此一战,无论生死,瞿鞍必追随殿下,无悔无怨。”
童子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瞿鞍深吸一口气,双手捏诀,注意力再度转回沙盘上。
裴府内,苍济长老说完那句话后,对着门外大喊一声:“滚进来。”
顾嘉乔转头看去时,见昀泽从门外跨进来。
方才,在苍济长老到达之前,昀泽忽然闪身从另一侧窗户飞跃出去。
他本来以为,昀泽和苍济长老是一起来的,只是昀泽脚程快一点而已。
可如今看来,事情并不是这样。
“药喂给她了?”苍济长老沉声发问。
“是。”昀泽垂头,应了一声。
苍济长老看他一眼,“年轻人跑得快,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处。”
昀泽垂首立在一旁,不吭声,只在听到苍济长老喊他过去时,往旁边挪了一点。
苍济长老在药箱里头翻找了一阵,取出一瓶药,倒了些药丸出来,又让顾嘉乔帮忙,将顾灵芷扶起来,给她灌进去了十颗。
他们将顾灵芷缓缓放下,重新盖好被子。然后,苍济长老转头,看见顾嘉乔脸上有疑惑的神色,便给昀泽递了个眼色,道:“我们突然来,别把人家吓一跳,给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昀泽微颔首,道:“掌门为师姐卜了一卦,卦象说师姐可能有危险,但因为不知道卦象所指的危险到底是什么,掌门便派我下山来看看。为防万一,我下山之前,掌门给了我一瓶药,着我带来,若见情况紧急,便先让师姐服下。”
苍济长老轻咳一声,道:“那个药不说能解百毒,但对奇毒有克制作用。所以……”他视线从顾灵芷脸上轻轻掠过,道:“这丫头算是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了。”
他看了一眼顾嘉乔:“你的担心先收起来,晚点再搬出来。”
说完,苍济长老让顾嘉乔取来笔墨,写了几味药材,递给昀泽,道:“腿脚这么快,再跑一趟,回山上去给我取些东西来。”
昀泽接过来,视线略略往床上一停,然后转身往外面去了。
雨已经停了,外头仍旧弥漫着水汽。
那抹身影的后背绷得直直的,转身时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可脚步却是慢的。
顾嘉乔看着昀泽一点点走出了门外,消失在外面浓重的水汽里。
残留的雨水从屋檐的瓦片上滴落,溅湿了屋檐下的地板。单调的滴答声,愈发显得此刻屋内的安静。那重复的声调,将时间拉得尤为漫长。
外面的院子里头,不知道是什么花儿开了,一股清淡的花香幽幽飘进来,隐约有种安定人心神的作用。
苍济长老双手笼在袖中,凝眸看向顾灵芷,神色凝重。
在那透进来的花香中,顾嘉乔逐渐平复了情绪,人也冷静下来。他发现苍济长老在昀泽离开后,脸上表情和先前有些不同。
“长老……”顾嘉乔缓缓出声:“方才是为了支开昀泽?”
苍济长老斜睨他一眼,转开目光,道:“关心则乱,他在这里帮不上忙。而且……”他拉长了声音,视线轻轻往顾灵芷身上一落,叹了口气,道:“这丫头身上的毒性太烈,即便是我,也没有把握能够完全治愈。”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顾嘉乔,“当然,天底下除了我,你也找不到第二个能试试解开她身上毒的人。”
早上的那一场雨,已经停歇许久了,可宫门外的厮杀,还在继续。那群黑衣人撤离后,另有一批人分别尝试从不同城门进宫。
吴一才早就按赵王吴弘远的吩咐,安排了人马在各处抵挡。虽然宫外厮杀声不止,可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
聆风阁算得上皇城内比较高的一处建筑了。
此处朝内,可俯瞰皇城,朝外可望见盛京城内连绵的屋舍,更可聆听风声。于是,便称作“聆风阁”。
阁楼顶层栏杆处,有一人影负手而立,视线朝向南城门的方向,目光却仿佛落在更远的地方。
“殿下,”吴一才来报,道:“昨夜潜入宫内的那两人逃了,”他垂头轻摇了摇,“没有追上。”
“他们有帮手。”赵王吴弘远淡淡一笑,“很正常。”他微仰头,看向天空,伸手接住一滴从屋檐落下的雨滴。
“这一场雨,竟然成就了这两个变数。”说完,他嗤笑一声,手一扬,甩掉手上的水滴。
“天意……”他微呢喃着,仰头看天,似在发问,语气中又有几分不屑。
“殿下,”吴一才道:“可需要派人去查一下他们?”
吴弘远摇头,沉声道:“此时不宜分散注意力。”说完,他又道:“而且他们中一人已中了毒……”
说到这里,吴弘远又是一顿,“说来,那毒药……”他眸光微动,唇边似有笑意,眸光却透着一种冷淡,“还多亏了昭齐。”
吴一才颔首,道:“的确,那产自西昆仑的奇毒,便是在盛京,也难得一见。”
“昭齐他……”吴弘远轻笑道:“虽不愿为我所用,但于我到底还算有那么些作用。只是……”他轻叹一声,“有些可惜了。”
他们,终究不能是朋友。反而,有可能是敌人。
“他人呢?”吴弘远问道。
“府上暂时没有传消息来,”吴一才道:“应该还在府上。”
赵王主仆二人,自然想不到他们现下提到的那人,不久前才出现在他们眼皮底下,还帮着救走了顾灵芷和穆霈云二人。
当然,他们两人离开后,昭齐并未久留,而是及时混在后来赶来的人群中,悄然离开了。
城中一家客栈厢房内,昭齐正脱下一身黑衣,一旁有人替他擦拭掉脸上和身上染的血迹,换上新的衣服。
“主子……”出声的是昭齐的心腹,名唤林幽的。他道:“为何要冒险帮他们?”
昭齐走到桌前,正端起一盏茶,喝了一口,闻声微停住手,“因为这样……”他微微勾起嘴角,偏头看了一眼这位从神界一路追随自己到凡间的忠仆,道:“才有趣。”
“方才若非主子出手,他们未必能顺利脱身。”林幽一边替昭齐整理着衣服,一边问道:“可是,主子方才为何要替映葭上神封住穴道?”
林幽低头专注着手上的工作,并未察觉到昭齐神色的变化。他继续道:“映葭上神转世的凡人之身最是好下手,现在的她又是最虚弱时,主子何不任其发展?只要她死了,她那位兄长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