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红尘对于家国天下这种人间大爱没有半点兴趣,她很高兴皇帝是个活泛的人,可以让她自由自在的出宫。
实际上不戴花钗不穿翟衣,谁还知道她是谁啊。
百姓的生活确实艰苦,日食两餐,一餐仅一菜,有油盐,也就仅仅只是放点油盐而已,一年到头一头猪,一家十来个人要留着油做一年的菜,煮面片,用筷子头沾一点油气,水上飘起点油花就好了。家里不来客两个月也吃不上一次肉。
兄弟姐妹数人,拌一颗白菜可以下一顿饭。
三个少年在一边讲着田地种植的事,问题是他们全都不会种地。
现在的百姓并不懂得施肥增收,最常见的做法是抛荒养地,就是种一年,让地闲三年,长满荒草,再放一把火烧了草,再翻出来种。这些百姓也不会除虫,这种烧荒养地法可以有效地控制虫害,草灰起到松土和杀虫效果,这样种地爪和芋头这种块根食物就比较光滑不招虫咬。
沐贵长年喝茶,在山中修行时弟子遵循的都是五行相生相克,让植物相互有益循环,就是不要在生活中留下垃圾。
生活垃圾各人在院里自己处理干净,做饭的下脚料,都是刀子剁了喂了禽兽。象残茶,就倾倒在花盆里。
后来发现倒过残茶的花长的极好,禽兽粪便,塘泥,杂草,都可以改善增肥土质。
如果把土地全都利用起来,就不会再发生干旱一年或者大涝一年百姓就得挨饿三年的悲惨事。
水淹过的田,由于许多杂物浮尘粪土冲到了田中,导致田肥过度,种了谷子往往只长杆不低头,结果就成了一捆一捆的牛草,沒有任何收成。
如果这时侯朝庭不振灾,苦熬的灾民也还是只有离乡背井一条路,灾荒面积大了,走不出去,易子而食也是常有的事。
大灾过后必有大疫,这也是丹霞门医仙花蝴蝶敢要挟太子敢耍大牌的原因。
丹霞门下山历练是行医施药,百姓都能直接得利,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上真门和凌云门,更多的是后来下山守护黎民百姓的将军,法师。
也有药修医修,但是你不是专修药草丹方,医好了人别人只记得丹霞门。两派不显也是这个原因。
太子周颛顼多次与其父唱反调,但他皇父不放弃他,他也不愿放弃,他希望琼华国能在他的主持下走向国富民强。
他的皇父虽然是个糊涂皇帝,但他知道这个儿子胆大心细,比较聪明,现在琼华需要的不仅仅是守成皇帝了,要一个能御敌于国门之外,又能让百姓有归属感勇于改变建设家园的人。
今上细细盘过自己的十一个儿子,只有这一个是能双肩担责的人,所以从来不敢动他,要吵要骂可以,骂过了还是储君。
哪怕这个儿子那么恨他,他也沒舍得把他太子封册给撸了。
一直到吃晚饭,沐红尘才见到叔叔与太子他们。
沐夜哈哈的笑着,一副欢喜样,令沐红尘吃不准他到底得了太子什么好处。
沐红尘在这里是可以放忪吃喝的。贾嬷嬷喜滋滋给她端来一碗羊杂汤,因为知道她爱吃,打了满满一碗,又端了一快贴锅的麦面饼子,兑了三道面的,颜色不甚白,但是很香的,沐家煮汤锅都要贴这个饼,好吃得很。
还有一块刚刚烤熟的麂子肉。
红尘也不客气,就着炕桌吃起来,太子瞪目结舌半晌,她才想起客人还沒得吃呢。
正要叫人去,一个老仆已经端来了,只是多了一块烤羊肉。
又热乎又香。
小八已经和几个少年凑一起自己去烤肉了。
周颛顼道:“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随和的饭菜了,还是出宫好啊!”
红尘道:“如果各宫把银子发在自己手上,自买自吃,不用配例菜这么麻烦,又不怕被人换菜什么的。”
“还是不现实,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太子觉得她的话毫无建设性。
“我叔叔为什么那么高兴?“
“我决定正月十五过了以后去海河两岸监理筑堤防洪工程,趁现在还沒到雨水季,防患于未然,你叔叔他不是爱画画吗?带他去画大好河山呀。”
沐红尘哪会那么天真:“你不要坑他,他历来就规规矩矩的一个人,当官都当得胆小,万一堤坝出事,你是太子你可以托故,他就不行。”
太子冷笑:“那河堤哪一年不出事,银子全都喂了狗,死的不过是些替死鬼,真正的蛀虫正好吃好喝锦衣华服,当国舅,做丈人,好不威风。”
红尘忧郁的道:“可你现在在走你皇父的旧路,将我叔叔和几个表兄拉上,难道不是一样的任人唯亲,有失公允吗?”
周颛顼看着人收碗拣碟的发呆,半晌才说:“你说的我未偿不明白,但我现在还无人可用,你叔叔他虽然糊涂,却是正直强势,你兄长和我们舅舅家的表弟又是一腔热血,我现在只能信他们,我的后背交给别人,别笑话了!到时候你也去吧,京里那些妃嫔皇子,国丈舅爷的,爱怎么闹怎么闹,出了什么事老子纠结人马打回来,不出事更好。“
他虽长得美秀,许是驻关守国的缘故,讲话带了些许匪气,沒有读书人该有的抑雅,但端茶吃茶的动作却又完全是太子的隐忍尊贵,毫无边将的一丝粗砺豪爽。
他们自己本已算踏进道途,身为半仙,并不惧暗算责难,但江湖凶险,能人倍出,明暗相交,阴阳皆存,正魔永在,常言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太子身系国体,多少逆者欲其亡,不然现在也不会欠了黄秀菊,但他不能在宫中窝一辈子,入虎穴夺虎子才是他的兴趣与使命。
他笑对红尘说:“做人呢,安逸虽然要紧,搏风击浪才是男儿本性,不然你去问你叔叔,他肯定宁愿面对种种凶险去做实事,而不是做那个言不由衷的京官。”
红尘道:“这个可能是,毕竟他还年轻,不是求稳的年纪和性格。我小婶不适应这边气候,新婚时来过一次,差点没了。叔叔也是挺可怜的,也不肯收个小星服侍,人太迂腐,总是为难自己!”
太子笑:“子非鸟,焉知鸟之乐。”
二人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