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这群流民,已经是一天以后了。司马朗和陈宫相互配合了一天,两人在中间商谈许久,司马朗佩服陈宫的学识,陈宫也喜欢司马朗的从容。
临别之际,司马朗对陈宫说:“吕并州在各处州郡开设招贤馆,以足下之才,想必会被举荐为官,说不定吾等日后便是同僚。”
“招贤馆?”陈宫微微有些诧异,却是第一次听这个地方。
司马朗说:“早在中平年间,吕并州统领五原之时,开设招贤馆,有才者可入馆中一试,试中者皆可被馆内人举荐为官。”
陈宫闻言微微诧异,当初招贤馆出的时候,蔡邕可没有少抨击吕布,然而对此吕布执意坚持,又因为并州偏远,使得这招贤馆并未在天下间引起讨论。只有来到吕布治下,陈宫才知晓招贤馆之名。
如今的并州,招贤馆已经逐步代替了察举制,便是诸子百家,想要安插人在并州官僚中,也要入招贤馆。当然,这并不代表察举制就没有用了,毕竟确实是有大才在野不愿一试。
不得不说,这招贤馆的存在虽说损害了世家的利益,却是满足了寒门士子,所以此时吕布的治下还算是平衡。而此时的招贤馆,却已经到了门前人流如潮,门内却无人来试,许多百姓在议论着谁谁谁又在此当了官,眼中全是羡慕。
司马朗还给了陈宫一些钱财,取一套干净合身的衣服给他,陈宫先推辞不受,司马朗说:“足下有大才,若因衣服而被拒,乃是并州之憾。”
陈宫同样也是注重仪表之人,他告别了司马朗后,寻一处客栈,洗了澡,好好的吃了一顿后便去休息。等着第二日去招贤馆一窥。在此前,他将余下的钱财留了部分,别的都给了老汉。老汉推脱许久,陈宫说:“古有淮阴侯一饭之恩,宫虽不如,却也懂得知恩。”
此时的他对投奔哪处并无主意,或许可以在此先稳定下来,再作打算。
待到第二日,陈宫出现在招贤馆门前,却发现一青衫书生也在此处。陈宫见他其面如狐,举止轻佻,衣裳还有酒渍残留,不由眉头一皱。却道他微微嗤笑:“招贤之馆,吾倒要观其何以招贤才。”
说罢,他大步流星踏入此内,陈宫一愣,也随后而入。
却见那人说:“人已至,何人考校吾。”
河内郡的招贤馆,一直是高顺的心腹郭平负责。他貌不惊人,才学武艺皆不算顶尖,但胜在对高顺忠心耿耿,且头脑灵活。当他见到来人时,笑问道:“两位大才屈身来至招贤馆,是吾等之荣幸,在下郭平,不知如何称呼二位?”
“颍川郭嘉郭奉孝。”
“东郡陈宫陈公台。”
陈宫微微有些诧异看着郭嘉,见其已经自报身份,然眼神孤傲,神色自负,他心中不喜。表面上却是问郭平:“敢问招贤馆内,如何考校?”
郭平说:“此乃吾军中之士初试之题,共有三份,一份十题,两位各领一份即可。十题过三者,可入军中参谋若能过六,便出任军中祭酒,亦或者一地从事若能过九,吾主会亲自请先生,随行左右。”
只道郭嘉嘴角微微扬起,轻佻道:“十能过十,何如?”
郭平深深地看了一眼郭嘉,说:“吾不知晓。”他说:“此乃军师亲自出题,吾从未有见十能过十者。”
他给两人安排好位置,各取三份密封好的试题在桌上,陈宫微微惊诧,却见其每一份试题都有红布盖上,揭开之后,其下纸张白如雪,上有娟秀汉隶,整齐划一,虽字迹难以称大家之名,然而其字仿佛刻出来般,分毫无差。
即便是郭嘉也对此纸张颇感兴趣,他不由问:“敢问此纸张造价几何,何人所造?”
郭平似早有预料会有此一问,他答道:“此乃主公麾下墨家子弟所献,至于造价几何,不便透露。”
他又补充一句,说:“在并州内各处书院,皆是用此纸张书写,寻常百姓,十钱也可购买四十张。”
虽说十钱四十张纸也算是偏贵,但比起原来蔡伦纸的价格,已经算很便宜了。陈宫心头俱震,他不由说:“若是天下人皆用此纸张,人人皆可读书认字,圣人之治亦不远矣。”
郭嘉却是嗤笑一声,道:“若人人皆可读书认字,则圣人难出,大盗不止,天下如蜂涌之乱起。”
却见他随意手一抖,挑一份试题在内,上面第一题便是:天下之治,当由何始。
郭嘉随手写道:人人衣暖饱食,天下盛矣。
在试题旁边还有一摞白纸,约莫有三十张,作解题之用。郭平说:“两位仅有三个时辰的光景,若需如厕,可唤随从。”
陈宫选了题目,却是微微诧异这题目的偏门以及怪。整份试题都是从战略、战术、治理地方这三个方面出发,但问题诸如该如何让百姓吃饱穿暖,该怎样打败袁绍等等。当然,这些问题重如千金,基本上是要求浅谈辄止即可,不用答题太深。
他还在思虑的时候,却见郭嘉已经下笔如飞。陈宫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对郭嘉又轻视了几分,他信奉着思虑三遍之后再动笔,见郭嘉如此神速,只道是空有文采的夸夸其谈之辈。
念及至此,陈宫信心足了几分,在一个时辰后,他才动笔开始写,一气呵成。而此时的郭嘉,却已经写好了。郭平小心翼翼的收过纸张,说:“两位可先留下住处,今日吾将试题交予将军,由将军及一众文武评判。待明日再行答复。”
陈宫点了点头,并无异议,此时的他也要时间去思考留在并州的好处和坏处。而郭嘉却是饶有兴趣的问:“不知河内哪处酒楼最为美味?”
郭平笑道:“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军中忌酒,也只能在休假时才可沾一二,对我等糙汉来说,有酒便是奢侈了,何必计较好坏。”
郭嘉不由撇嘴,嘀咕一声无趣,他留下姓名住址后,便踏步离开。
等陈宫再次回到下榻的酒馆时,却是看见郭嘉在酒馆内大碗饮酒,而酒馆上,有说书人在说书,无数豪客纷纷叫好。
郭嘉看到陈宫,不由笑道:“公台,此处酒酿不错,不若在此共饮如何?”
陈宫不喜郭嘉,想婉拒,但转念一想日后或许便是同僚,便道:“共饮无妨,然吾身上并无太多钱财。”
说罢,他将钱往桌子上一方,仅剩下十钱。
郭嘉挑了挑眉,说:“无妨,此次当吾请客,若日后有机会,公台回请便可。”
陈宫微微一愣,问:“听奉孝之意,似乎不愿留在并州为官。”
郭嘉点了点头。
他说:“吕布,并非吾心中之主。”
陈宫闻言,眉头先是一皱。郭嘉当着他的面直呼吕布的名字,让陈宫感到有些不舒服。他问道:“奉孝为何有此一言。”
郭嘉轻笑:“吕布有此基业,全靠意气建功。然而其心无志,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少进取之心。开招贤馆,又损害世家之益,欲霸天下,何其难矣。”
陈宫微微有些沉默,他没有见过吕布,并不能得出吕布其心无志的结论。而仅仅纸张和招贤馆而言,他便对吕布抱有很大的期望。
没有接触过底层的人,根本不了解底层百姓的绝望。而吕布却是给他们了一个晋升之机。
他看向郭嘉,说:“恕宫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