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的心气很高,高到即便是袁绍也瞧之不起。今年的他不过才二十五,四年前他便去向了袁绍处,后对郭图、辛评言:“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
他嘲笑袁绍只是效仿周公的礼贤下士,但却不能用人。如今则是笑着吕布胸无大志,就连治下的百姓也没有了进取心。
陈宫却是辩驳:“招贤取士,乃大智慧也。使天下英才尽入彀中,寒门之士有晋升之机也。汉之乱始,起于世家。如吕并州吸取教训,敢为天下先,其心可无志乎!以吾之见,不过待一鸣惊人之时罢了。”
郭嘉轻笑,并不辩驳。陈宫也止于嘴,毕竟大家都不是太熟,还是不要交浅言深的好。
却说郭平将两人的试题拿给高顺,高顺看完后,却是大惊,问郭平两人住在何处,务必看守好。而他则是让人快马加鞭送到晋阳处,交给吕布本人。虽说这些年有书院和诸子百家充实军中,但是并州军的顶尖人才一直处于断代难得的状态。便是吕布本人也表露过,军中唯有高、张二人可单独领军。
更不要说治理地方,少有贤才,大多数处于中规中矩,不过是因为吃了商业红利,所以才有并州繁荣的假象。
高顺并不是文墨不通的粗人,他更知晓顶尖人才的意义,也知道如今吕布面临的尴尬。两份答卷,一份如剑般锋芒,一份如水般温润,若是稍加培养,或许不次于如今的军师贾诩。
等到第二日,郭平出现在陈宫所下榻的酒馆前,待到陈宫起时,郭平一脸恭敬道:“陈先生,高太守有请。”
陈宫整理一下仪表,问:“另一位呢?”
郭平的面色有些尴尬,说:“吾等寻他的住处,却已经是无人了。”
陈宫哦了一声,他昨晚陪着郭嘉,看着他宿醉。却是没想到郭嘉直接离开,却也不知道当今天下诸侯,谁是那个年轻浪子心目中的主公。
他被郭平带到太守府,见到了眼前这位颇具有传奇色彩的高将军。
传闻高顺为人清白有威严,不好饮酒,在并州军中敢于和吕布硬顶。他或许不是并州军中统兵最好的,然而却是练兵最厉害的。并州半数军马,皆是由他亦或者他麾下的陷阵营训练而成。而那陷阵营,敢以三千破鲜卑两万,早已赢得无数赞誉。
吕布谓高顺曰并州之盾。
高顺同样在打量着眼前的陈宫,他写的答案,颇有针对性的谋略智慧,其构思往往引人新奇,且不乏逻辑。不论是对整体战略的规划,还是局部推衍战役的指挥都不乏亮点。
他道:“公台先生,请随我来。”
当招贤馆的答卷传至晋阳时,已经是两天以后。
“陈公台,郭奉孝?”
吕布一愣,却是想起了前世的一幕幕。这两个书生,一个勾起他无尽的欲望,另一个摧毁了他的野心。
“将军有擎天架海之才,岂能屈居人下。”
“吕布,虓虎之勇,见利而忘之义,随手可破间。”
他连忙道:“让两人亲自入晋阳……不,吾当亲赴河内。”
那报信的士兵有些惊诧,他怎么也想不到吕布会因为一个人直接从晋阳去河内,要知道,他已经是一地诸侯,每天要处理的事务相当多。而去上党的时间,足以让晋阳累积诸多政务了。
吕布却是不管其他,先和张扬,崔绪两人说一声代为处理政务后,便拿着画戟和赤兔马,带着亲兵直接去上党,平时一天的路程,愣是被他用半天就赶到了。
却道是高顺见到吕布前来,不由心生差异,吕布连忙问:“陈公台、郭奉孝呢?”
“将军,公台先生正在里处,郭奉孝在答题之后,当日离开。”
吕布眉头微微一皱,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为何郭嘉离开。他现在想的是如何让陈宫留下来。在李肃兵败的消息传至并州的时候,吕布便有些惋惜李肃败亡太快,反而是帮了曹操清剿不听话的世家。
而辅佐李肃的陈宫一直没有消息,他只觉得可能死于乱军中,却没想到陈宫却是跟随流民一起来到河内,更是应了招贤馆的测试。
吕布看陈宫的答卷,和贾诩相比不分上下,更不要说,在前世的陈宫,更是尽心的辅佐他。他连忙去寻陈宫,只见他穿着素衣白衫,正端坐在一侧。见到吕布,便行礼。
吕布连忙说:“足下大才,吾见公台,喜不自禁焉。”
陈宫惶恐:“使君过誉了。”
吕布大笑:“怎会过誉。公台来此处,乃吾之福气。若不弃,唤吾奉先即可。”
两人对坐,吕布问道:“汉室倾颓,奸臣窃命,诸侯并起。孤不度德量力,欲王天下,而智术短浅,至于今日。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
在陈宫面前,吕布毫不掩饰将自己的野心吞吐而出。他已经不是刚刚出山之时的懵懂将军,世人谓他不过偏安一偶,但却少见他的野心。
陈宫正襟危坐,道:“自董卓已来,豪杰并起,吞州并郡者数不胜数。李肃比于董卓,则名微而众寡。然肃遂能克卓,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
吕布正经聆听,见陈宫继续言道:“今袁绍坐拥冀州,侵入青州,拥有百万之众,此诚不可与争锋公孙瓒窃取幽州,必不久远,不可与之联合。曹操入主兖州,二伐徐州不克,其势必为之虚,然其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
眼下的河北诸侯,也就剩下这几家,陈宫一一道出其优劣点。只听他继续说:“长安坐拥函谷关,南连荆楚,西入雍凉,此用武之地,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天子暗弱,李傕、郭汜不能合,西凉诸将守其土而无其心也。司隶乃殷富之地,然董卓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
此时的陈宫开始谋划战略,让吕布先吞长安,结凉州,从西向东,从北向南。。
“将军兵马强健,威名着于四海,总揽英才,思贤若渴。若联并州、凉州、三辅、司隶之地。西慑诸戎,南抚刘表,外结好曹操,内修政理。冀州有变,则命上将将上党、河内之军以向赵、魏。将军身率并州之众出于雁门,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矣。”
他给出的战略很简单,先灭袁绍,奠定河北之基。只有占据冀州河北,有三辅之地,那么就有了成立霸业的基础了。
吕布身材恣意,深深的行了一礼,说:“善。”
他又在河内呆了两日,跟随陈宫左右。高顺有些不悦,觉得吕布耽搁许多政务,便劝其回太原处理。吕布沉吟一声,说:“自此后,公台将跟随孤左右,行军师之责。”
他并未授官,然而却给予陈宫很多的权力。同时他还命人将陈宫给出的奏对传给贾诩,让贾诩思考整个并州的战略,是不是从东转为西。
而并州的文武也知道了,他们又多了一个名为陈宫的军师,非常受到吕布的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