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大姨领着他们四人前往黄家坑神仙庙上香。
黄家坑离周蕊仪所在的周村大约有七八里,都是土路,车就没法开了。反正路也不远,说着笑着就到了。
大约九点,他们来到了黄家坑。黄家村还真是个大坑,这里地势凹陷,坑底距路边落差足足有二十几米,但因为坑很大,方圆十几里的样子,从坑底上来倒没什么陡坡。
这里树林林立,虽然是冬天,树叶掉光了,站在坡顶,向下望去,由于树叉的遮挡,视线也并不能看到坑底。
大姨指着坑中心那处直冒蓝烟的地方说到,“那香火繁盛的地方就是神仙庙。这个村地势低洼,坑底潮湿,夏天蚊蝇特别多。所以原来也没住几户人家。”
从路边通向坑底,有一条小路,前几天这里才下过雪。雪化后,道路泥泞不堪,来上香的人们也有开车的,只能把车停到大路边,顺着这条泥路往下走。
李仓的皮鞋不一会就被泥浆染黄了,裤腿上也甩了不少泥点子。他抱怨道,“还特么真是水泥路。又有水,又有泥,两样都不缺。”
神仙庙的香火很繁盛,泥路上挤满了去上香的人。这神仙庙真有这么灵?李仓暗自思量。
大姨解释道,“虽然蕊仪看不上那黄传毫,但黄传毫他爹黄神仙还真是个善人,到神仙庙烧香,香是全免费的。你烧多少,人家供多少。算卦问前程也不要一分钱。”
随着人群,他们一脚深一脚浅的好不容易来到了神仙庙前。小庙不大,里面供的也是小神,土地公公和土地奶奶。但这都不重要,人们烧香也就是求个平安,求个祝福。只要灵验就好。
随人流进了庙门,李仓到大殿观看。正对着殿口,是两尊泥塑的神像,神像面目已经模糊,只是在泥塑的衣角上敷衍的分别写着土地公公,土地奶奶。两尊神像披着的红袍也脏旧不堪,神像前供奉的瓜果点心也粘满了灰尘。
土地公公的神像前有捐钱的箱子,箱子前是跪拜的蒲团。捐钱的箱子上贴着一张A4纸,上面用超大仿宋体打印,管“事业,置业、找人、求学,身体康健,保祐长寿”。
拥挤的信众,干净清晰的字迹和破败的神像,粘满灰尘的瓜果一对比,让李仓没有一点儿好感。看来这里的和尚道士是光看钱的主儿啊。
土地奶奶神像前也设个箱子,箱子上的A4纸同样超大号仿宋体打印,管“求子,婚姻,恋爱,家庭调解”。
这俩神挺忙啊,不仅把月老的活儿都抢了,还把房屋中介,学生补习班,职业规划,拿药看病,民间调解的活儿也抢了。真是艺多不压身啊。
神像旁的的椅子上坐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一身道袍,却在敲一只木鱼。只要有人往箱子投钱,那鼓点立刻敲出一阵节奏,“啪拉啪拉,啪啪啪。”
狗哥听了称赞道,“有道之人啊,听着这木鱼声,觉得熟悉又陌生,深身有一种轻松感。”
“那是必须的,”李仓接口道,“你仔细听,和搓完背,搓背师傅敲背的点儿一样一样的。”
“在神面前,不能乱开玩笑”大姨虔诚的双手合什,有些生气的说道。“那就是黄神仙,黄传毫是他唯一的儿子。”
神像左侧靠墙处是成捆成捆的高香。果然,信众们不用付钱,上前自取,然后到殿前的香炉旁烧香,再进来跪拜。
李仓见有一个老太太,穿的体体面面,干干净净。后面跟着两个衣着讲究的年青人,大约是老太太的儿子。
老太太取了免费香,在外面点燃后,朝庙口拜了三拜,然后进殿,虔诚的跪在蒲团上顿首三次,从衣袋里取出一百元塞到了面前的箱子里。
按说,黄神仙“啪拉啪拉,啪啪啪”节奏木鱼声一响,这套程序就完了。
但那黄神仙就是不落槌。他双眼微闭,左手兰花指翘起,象学生盘笔一样,五指轮动。木鱼槌在他手中上下翻飞,让人眼花缭乱。
人群中一阵叫好声,李仓掏出一块钱塞到了募捐箱里。周蕊仪问道,“李仓,哪有你这不烧香,先塞钱的。”
李仓对她小声说道,“杂技玩的好,我这是打赏,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黄神仙这手法比我上学那会玩的好多了。”
老太太见黄神仙一直不出声,不禁紧张起来,终于忍不住问道,“神仙,有什么不对劲吗?”
黄神仙这才睁眼,“老人家,也算咱们有缘。我耗费了五年的法力给你算了一卦,你今年有坎啊。还不是小坎。”
“那可怎么办?能破吗?”老太太着急问到。
黄神仙又沉吟了半天,才慢慢说道,“能破,我得再耗费十五年法力,去玉皇大帝那儿给你平事儿。但是这一来一去就是二十年的功力,吃啥都不好补回来,我还下不了决心。”
老太太连忙把衣袋里的钱掏了出来,大约有两仟左右,一下子都塞进了箱子。
黄神仙还是默不作声。老太太只得对身后的年轻人说道,“老大,老二你们带钱没?我就这两仟了。”
老太太身后的年轻人脸上现出难色,“妈,现在都是手机支付,要么是信用卡,现金真没带。”
黄神仙还是双眼微闭,右手在面前的桌斗里划拉半天,拿出一样长方形神器,“这是POS机。”
他又划拉了半天,拿出另一样神器,手机。这时才睁开眼,用手划拉着,说道,“这儿地势低,手机连移动网络信号好,你是微信付,还是支付宝的扫一扫。”
那两个年轻人只得分别上前,两声叮咚,有提示音,“支付宝到账,五仟元。支付宝到账三仟五百元。”
黄神仙长收好两样神器,长叹一声,“老太太,那我就勉为其难,尽力吧。”说着从椅子下的破纸箱里抓出两条黄裱纸,拿起毛笔,在上面刷刷点点,也不知写的什么,几秒钟的时间,两张符纸搞定。
黄神仙把符纸递给老太太,特意叮嘱道,“一张贴到大门头,一张贴到床尾,保你一年平安,明年这个时候,你再来复查。”
李仓一伸舌头,“我的天,这不仅来钱快,还是连续剧。老太太明年还得来。”他瞅见黄神仙椅子下那破纸箱里装满了皱巴巴黄纸,这得值多少钱。
李仓又瞅了瞅墙角那堆免费的高香,长叹一声,“世间免费的东西果然是最贵的,可笑有些人总想不花钱,还想得到花钱同等的待遇,怎么可能?笑花钱人傻,其实是他们看不穿。”
就要轮到大姨上香了,旁边突然一个穿道服的年青人拉住了她,“大姨,我还没去给您拜年。你杂来了,也没打声招呼。走,走,家里坐去。”
周蕊仪扭头一看,正是黄传毫。黄传毫这会儿也看到了她,连忙说道,“蕊仪,你回来过年了?那啥,我三个太阳了,等级够了。去家里坐吧,到家里烧香,更灵。”
林翠儿问道,“黄传毫,这就是你说的月入五仟事业?”
黄传毫连忙回答,“别乱说,我在城里有正经事业,这是过年回来帮我爸作的兼职。”
大姨这时已经上过了香,黄神仙显然认出她来了,木鱼的鼓点敲的那叫一个欢快,“啪拉啪拉,啪啪啪,啪啪啪呀啪啪啪。啪啪已啪啪”,这还又奉送了一套。
黄传毫热情的把周蕊仪大姨拉出人群,非让她跟着到家里看看。李仓他们跟着也挤了出去。
大姨看着黄传毫热情的样子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周蕊仪拉过李仓,倔强的看着黄传毫,“谢谢你,家里我们就不去了,这是我男朋友。”
黄传毫认出李仓正是那天打他的人,后面跟着的不正是双臂纹身的带鱼哥嘛。
一股怒气升起,黄传毫瞬间就明白了,他发狠的说道,“周蕊仪,你,我娶定了。你嫁我也算高攀了,给脸不要脸。来我这一亩三分地,还想找帮手吓唬我,”
李仓怒目而视,黄传毫不甘示弱,“那谁谁,你再瞅我?”
“瞅你杂滴。”
“再瞅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我告我爹去。”
“切”林翠儿嘘了一声,“小孩打架,输了告爸,冲这点儿,蕊仪就不能嫁你”
“你懂啥?”黄传毫一甩宽大的道袍,气哼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