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过来,丫鬟们嘟囔起来。
“哟,好大的架子,咱们这么多人连着小公子,都等她一人。真是恃宠而骄,没本事还浪费时间,呵呵。”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拖延时间也没用!”
“难不成,她是想等咱们都走了,才把她的东西呈上来?肯定丑得不能入眼吧,哈哈。”
丫鬟们一时兴起,喝水的、休息的、唠嗑的,纷纷挽着胳膊,走过来看笑话。这半个月,她们好生伺候着花脂雾,不敢打草惊蛇,不敢惹是生非,就为了今日打她的脸。
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花脂雾的脸色清冷如月,充耳不闻,径直走到戚炎和钱温的身边,手中的香云纱,卷成纸筒状,黑褐色的表面看起来寻常无奇。
戚炎瞧了一眼,眼中掠过一丝失望。
看来,他对她抱的期待还是太大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花脂雾一掸手。
沙。
香云纱倾泻而下!
于她手中,正提着一件宽大如云雾的深色外衫,如重峦叠嶂的山中迷雾,正面绣上无数朵饱满的蒲公英,皎洁润泽,似巫山之月,似黑河倒影,似夏日春梦,有扑朔迷离的美感。
戚炎望着那件衣裳,心中一荡,面色也变了。
他伸手抚向外衫,却被她后退一步的举措,落成了空。
“什么样子,给我们看看呀!”
丫鬟们见花脂雾背对着她们,又发现戚炎和钱温的脸色都不对,一时雀跃起来。
花脂雾轻声说:“先别碰,后面还有更好看的。”
戚炎望着面前女子的娇而不卑的容颜,忍不住起身,跟着她,一同转向众人那一面。究竟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难不成,这蒲公英只是第一层迷?
眼下,众人都聚到花脂雾的正前方,瞧她一转身,手中那件普普通通的香云纱简直改头换面,黑底白花,如梦如云,“画罗织扇总如云,细草如泥簇蝶裙”也不过如此了,美得过分!
丫鬟们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僵住不动,血脉宛如冰封,霎时安静下来。
沐浴在艳羡的目光之中,花脂雾分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悲是喜。
再美的花样,再美的刺绣,都是假的。
假花能美得过真花吗?
必然不能。
同样的,这样的眼神,她曾在前世负心汉的眼中看到过。左荇疏看黎锦锦的眼神,就是如此。
——如此惊讶,如此欣喜,为之倾倒。
试问,谁不喜欢更美丽的东西呢?
夏葵皱着眉头,看见自己的绣绷摆在旁边,红得阿谀奉承,红得俗不可耐,红得卑微,红得可笑。好像在努力讨好什么,却总也得不到。
她正想开口,微风一阵,连她也闭了嘴。
风来得刚刚好。
香云纱上,蒲公英被吹散,细密如雨的白,浮涌于空中,如九天宫阙上的谪仙下凡,无限飘逸,一时竟不可方物。空灵寂静,清冷如斯,轮廓中透着一股出尘,两袖清风,芸芸众生。
待蒲公英尽数散去,香云纱中,露出晶莹剔透的东西,于日光下熠熠生辉,如明珠般耀眼。
定睛一看,是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