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这个“电话会议”之后,关山翻了翻手里的书,平静自然的说:“在心理学上,荣格提出过人格面具的理论。人类都有从众求同性,为了更好的适应周遭的生存体系,为了能在大环境里生存下去,每个人都会带上不同的面具。这些面具并不是个体本身的性格特点和人格,只是一种适应工具。我们的脸,虽然只有一张,但是却可以演绎不同的身份,就像无数的面具。我们对亲人朋友挚爱,是一副面孔。对敌人罪犯和恶人,是另外一个面孔。甚至平常大多数人,还有很多很多不同的脸。罗川,你就属于自我面具比较少的,说白了,对外情商故意低,不太会装,也不屑装。”
“你这套面具理论,是为了提示我破案关键呢?还是为了重点表扬一下我情商不高?”罗川故意眯起眼睛看向关山。
关山避开了那带着刀子的目光,干笑了两声说:“哈当然是为了破案,提起你,只是举例说明而已。我的意思是说,面具,对人来说不仅仅代表性格特点或者处事风格,也同样代表着某种社会秩序。凶手以人脸为面具,为几名死者带上,既是一种揭穿,也是一种崇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既是揭穿也是崇拜?你是说面具崇拜?”罗川试着分析。
“是的。”
“那就是说,他本人也有可能和那些死者一样,带着不同的脸皮生活。那他是不是也是那种特殊职业呢?可如果都是特殊神秘身份,又为什么自相残杀?”罗川觉得这分析越来越远了,难道这还涉及到卧底线人和警方的内讧吗?
关山微微扬起头,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是什么身份,现在不是不能确定吗?罗川,我说句你可能不太想听的话,你能接受吗?”
罗川低下头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想说,这个案子,你怀疑一时半会儿破不了,是吧。”
关山点点头:“有这心理准备就好。吴彬不醒,你半点儿线索没有。一旦他醒了,也有可能线索全断。既然凶手同时杀了那么多人,他就不属于循序渐进的类型。短时间之内,不可能再作案。这样的话,我劝你对这案子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这案子,有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沉默了良久,罗川忽然抬起头,有些固执的看着关山说:“我就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在现场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虽然厉害点儿的罪犯是可以做到反侦察,可是他这个现场很乱啊!不是杀一个人,而是好几具尸体,还有两个活人。既要杀吴彬灭口,又要栽脏小雪。他一个人同时要做那么多事情,怎么就可能一点儿线索没留下呢?还有啊,月光罪犯的大部分封闭作案方式,是在封闭有限的空间里,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安排和设计以及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迹。可是这个案子不同,他是在一个公开开阔的破败场所,去做这件事。他怎么可能抹去所有痕迹呢?停车场内,停车场外,吴彬逃走的小路,离开停车场的大路,竟然都没有找到关于他的线索。这个人就像根本不存在,凭空出现带来了尸体和伤亡。”
“是挺奇怪的,有些地方完美到无解。可是他这杀人手法,我又实在看不出他是个完美犯罪者。如果是月光杀人魔,他不可能失手吴彬。就算对方内脏异位,他也不会让这样的失误出现。否则,他早就被捕了。”关山喝了口水,十分肯定的说。
罗川自是知道关山说的是对的,这会儿只能看着办公桌发呆。满满一桌子的案情资料,现在看来却好像没有一样有用的。除了小雪给的死者资料。
可是,知道了死者身份又能如何呢?假使死者真的全部都是警方线人,那负责他们的警察又是谁?怎么会没有一丁点儿消息?死者的身份越复杂,这个案子也就越复杂。罗川双手交叉于额前,有些迷茫的看着满桌资料,这个案子,似乎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罗川这边虽然有些消沉,可二队长那边忙前忙后的倒是热火朝天。只不过,忙了半天也没忙出真正的关键就是了。他一边盯着现场证据,一边监督调查死者信息,一会儿去看看柯雪,一会儿去看看吴彬。他把自己的工作安排的满满的,在外人看来,这个案子根本就是二队的,和罗川没什么关系。
当他听说吴彬醒过来的时候,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第一时间联系了罗川。因为他知道,这人伤重,又是破案关键。现在虽然醒了,但是说不准是会死还是会疯。问话的机会也许只有一次,这一次必须把握好了,他不能让自己浪费了这次机会。即便是罗川他都不是很放心,所以电话里特意叮嘱罗川,把关山叫上。
吴彬的苏醒当然会令罗川激动,尽管关山已经一再提醒他,吴彬的醒来,也有可能意味着线索全断。
两个人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二队长已经在病房外转了一百二十多圈了。这会儿看见罗川,马上抱怨着说:“你们俩干什么呢,怎么那么慢!我这第一时间通知了你,你怎么现在才来!就耽误的这会儿功夫,他万一死了呢?你说你们俩后悔不后悔?”
“那你怎么不直接进去问?”罗川一边说,一边推开了病房的门。
二队长知道进了病房不该再和罗川争辩,只好暗暗咽下这口气,准备破案之后再算账。
罗川和关山轻轻走到病床前,看着几乎被缠成了拉美西斯二世的吴彬,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个青年,面色苍白到几乎透明,一眼就能看出失血过多的病态。脸上还有几处淤青,浑身都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他死里逃生,但是这鬼门关走一圈的滋味必定不好受,以至于现在休息的时候,他都皱着眉头咬着牙,想必伤口应该很疼。
罗川犹豫着怎么开口,因为在如此伤重的情况下还硬要把人叫醒来问话,实在不太人道。可是他的机会也许只有这一次,不抓住又怎么和几名死者以及吴彬自己交代?
他正要开口,关山一伸手拦住了他,并对他摇了摇头。
罗川只好按捺住焦急的心情,静静等着吴彬醒来。这个过程也许实际并不漫长,可是对罗川而言,每一秒都意味着一种案情变化的可能。
终于,病床上垂危的人悠悠转醒了。那一瞬间,罗川的眼睛都亮了:“你你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