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殿内,金碧辉煌。
汉明帝看完耿秉的奏书,陷入沉思。外戚之乱,他不是不知,可凡事都得讲究平衡,如今满朝大臣,都是功臣之后,自恃功高,他需要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外戚,既能上马杀敌,又能以重臣之位、外戚之亲,制约群臣。可是,外戚力量太薄弱,马防马光等人,都是小小的黄门郎,怎么能担当重任?马防是马氏的才俊,优于兵略,可以杀敌,汉明帝屡想重用,但马皇后再三劝阻,他不想拂皇后意,只好摒弃,时间蹉跎,马防渐老,再不用,恐怕无法再用了。
“难道耿秉受其他功臣叫唆,前来出头?”楚王英、广陵王荆谋反的事涌上心头,汉明帝平时最恨大臣勾连,顿时龙颜大怒,是该出手敲山震虎了!汉明帝厉声喝道:“耿秉!”
耿秉心中一凛,应道:“臣在!”
汉明帝双眉倒坚,杀气腾腾,将耿秉写的纸帛揉成一团,狠狠掷在地上,喝道:“耿秉,你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难道不知临阵换阵于军不利吗?你胡言乱语,究竟是谁指使?哼,还敢硬着脖子,跪下!”
事已到此,耿秉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昂然道:“臣冒死上奏,与他人无关。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臣无罪。”“放肆!”汉明帝大怒,这些功臣之后,平时就打着为国为民的招牌,一个个脖子比石头还硬,更激起了汉明帝的怒火。
殿外马上闯进四个虎背熊腰的御林军,压着耿秉的肩、腰、膝,想让他跪下去。耿秉向来十分谨慎,这时突然窜出一股牛性,硬挺着就是不跪,他腰围八尺,又有千斤之力,四个御林军一时无可奈何。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马防站在百官末位,心里乐开了花:“妙啊,真是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耿秉平时小心翼翼,跟缩头乌龟一样,这时吃了豹子胆,敢强行出头,哈哈,好得很耿秉一倒,耿家势衰,等我西征回来,立功封侯,再来慢慢收拾耿家其他人!”
“好,有骨气,有骨气,又是一个强项令!真不愧是功臣之后!”汉明帝怒及而笑,心里却暗暗佩服耿秉的勇气,“押下去,关进牢狱,送司隶校尉受审,朕倒要看看,他能硬到什么时候!”殿外涌进十余名卫士,将耿秉横七坚八拖了下去。
汉明帝拂袖而去,中常侍拖长尖锐的声音嘶喊道:“退朝!”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名其妙。大司徒鲍昱上前,俯身拾起纸帛,展开一看,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看完,他将竹帛递给第五伦。群臣才知耿秉担心外戚掌权,祸害国家,才冒死上奏,可出征在即,临阵换将,折损士气,是不祥之兆,历来为兵家所忌,难怪汉明帝大发雷霆。可是耿秉这份勇气,着实让人敬佩。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羞愧得低下头来。
马防又是高兴又是担扰。他想起每一次主动请缨,上阵杀敌,都被妹妹马皇后阻止。他的一生,都生活在父亲马援与妹妹的光环与阴影下。有时他恨,为什么要生在功臣与外戚的家里?倘若不是这样,凭自己的才干,早就万里封侯,名扬海内了。可是,人生本就无奈,生与死,是无法选择的。
司隶校尉王康伏于案前,三角眼高高吊起,望着死也不肯跪下也不肯认罪的耿秉,毫无办法。王康十分崇拜武帝时的酷吏张汤,小时候,仿效张汤“讯鼠”的事,抓来一条狗,写了一份讯词,一番拷打后,绑在马蹄上,五马分尸。他办了许多案子,再硬的角色到了他这里,大刑一上,立时招供。当年楚王英谋逆,拒不认罪,王康将楚王英放在锅里蒸,声称要煮了他,楚王英惧怕,不得不认罪。王康心狠手辣,借此兴起大狱,反复诛连,被严刑拷死的有上万人。可这次,面对耿秉,他不敢轻举妄动,不得不揣摩上意。
“王大人,不要问了,我耿秉仰不怍于天,俯无愧于地,判我死罪容易,要我认罪,万万不能!”耿秉昂然道。王康叹息一声:“将耿都尉押下去,记住,好酒好肉伺候着,不得伤他半根毫毛!”
狱卒躬声应答,押耿秉退下。王康蜷缩在案前,摩挲着手中沾满血迹的牛筋鞭子,凝神默思:“耿秉世代为将,他力谏不可重用外戚,正是良言苦口,如果加以重罚,万一皇上反悔,那我不死定了吗?可是,不重罚,又拿什么向皇上交差?”
正想着,狱卒来报:“王大人,马大人来访。”王康眼睛一亮,道:“快快快,有请。”
灯光如豆,摇曳不定,撑不开刑讯房浓浓黑暗,剃骨刀、绞架、瓮缸等刑具隐在半明半灭中,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凭添几分恐惧。案几上,两个缺口的大海碗,一壶浊酒,王康与马防你来我往,喝了不知几杯。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漫无边际地聊着,其实彼此心底雪亮,看看长夜将逝,王康忍耐不住,问:“国舅爷,先帝待遇功臣,曲加宽容,阳示推崇,纵有过失,也大多加以赦免,不知当今皇上怎么样?”
马防哈哈一笑,一口喝完碗中酒,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低声道:“王大人,楚王英、广陵王荆谋反都由你一手做成,辗转牵连数万,试问天下真有这么多谋反的人吗?”王康一凛,心想:“这可是皇上的意思,是机密,马防是外戚,当然知道了,他要继续说下去,我该怎么办?”一颗心砰砰直跳。哪知马防话锋一转,道:“谈这个可没啥意思,我还是给王大人讲个故事提提神吧。你知道周亚夫吗?”
王康尴尬地抹抹嘴巴,笑道:“周亚夫力挽汪澜,平定七国之乱,是一代名将,谁人不知,哪不晓呢。”
“好。”马防道:“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当了丞相。有一天,景帝想封皇后的哥哥王信为候,百官都没意见,周亚夫却跳了出来,极力反对,说高祖有白马之约,不是刘姓不能封王,没有立功的人不能封侯,不遵守这条规定的,天下人可以共同攻击他,王信虽然是皇后的哥哥,可是没有战功,现在封他为侯,是背信弃约的事。景帝听了,没有再封王信为侯。”
马防顿了顿,接着道:“窦太后、王皇后都非常憎恨周亚夫,周亚夫不以为意,我行我素。匈奴来降,景帝高兴,想封他们为侯,周亚夫又跳出来反对,景帝十分不满。有一次请周亚夫吃饭,给了他一块很大的肉,却不给筷子。周亚夫无从下手,很不高兴,也不去想皇上的用意,直接冲管酒席的官员说,拿筷子来!景帝道,给你一大块肉,你还不满意吗?周亚夫岔岔退下了。于是,景帝将周亚夫罢了官。周亚夫的儿子犯罪,牵连了周亚夫,景帝将他送给廷尉审讯,廷尉不知所从,不知景帝的用意。这时,王皇后递了消息给廷尉。廷尉大喜,说你周亚夫生不造反,死了也会造反的。于是,将他关在牢狱,活活将他饿死了。周亚夫死了第二天,景帝便封了王信为盖侯。”
王康大喜,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笑道:“马大人讲的这个故事,真是有趣,有趣,哈哈哈……”
“来,故事讲完了,咱们不醉不休,不醉不休……”
两人又喝了一阵,马防摇摇晃晃着站起来,瞧了瞧案前的奏折,卷着舌头道:“王、王大人,这奏折上的字龙飞凤舞,煞是英武,可是,却不是耿秉写的,写这奏折的,怕是另有其人。”说完,也不等王康答话,马防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出去。
王康坐在巨大的黑暗中沉思:“马防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耿秉怎么能和周亚夫相比?连周亚夫那样的功臣、重臣,反对外戚封侯,都被饿死了,耿秉又算什么呢?现在满朝都是功臣后代,难道皇上又要兴大狱吗?第一个清算的便是耿家吗?”王康从马防的话里、从楚王英、广陵王荆的谋逆案里,似乎找到了答案,不禁摩手擦掌,兴奋地想道:“天一亮,就派兵将耿府围起来!”
耿秉陷入牢狱,耿府乌云压顶,乱成一团。昔日竞相奔走于耿家的食客,早跑得无影无踪,一些往来的大臣也纷纷划清界线,耿府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耿霸满头白发,站在一棵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歪脖子树下,摇头喃喃叹息:“难道耿家真的要毁在我手中吗?难道三代为将,必为不详吗?唉,秉儿落入王康手中,以他的心狠手辣,哪里还有什么活路?”这一晚,耿恭端坐桌前,凝望烛火,一动不动。耿霸默默望着耿恭,知他心中难受,不忍再去责备。官宦之海,深不可测。
耿府静悄悄的,惟有管事的马福在喋喋不休:“那些人,真没良心,平时像狗一样摇着尾巴来结交,这个是朋友,那个是亲戚,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到了危难时,都作鸟兽散了,一个个变得冷面无情,这个不理我们,那个不认识我们,还有落井下石的,哼,下次再来耿府,我马福刀剐了他的心,看看……”一个个字,穿过黑暗,飞进了耿恭耳里。不知过了多久,天吐出鱼肚白,耿恭毅然站起,转身,径往诏狱,身后传来马福的嘶喊声:“少爷,少爷,你要去哪里……”
这晚,王康没有回府,而是睡在诏狱的刑讯房里,主意既定,他想快点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皇上还等着他的回复。睡梦中,楚王英、广陵王荆一脸冷笑地望着他,笑得王康全身发毛。忽然,楚王英纵跳过来,持剑就刺,正中王康脸门,他“啊”地一声惨叫,一觉惊醒,不由得摸了摸了头,脸还隐隐作痛,大声喊道:“苍狼,苍狼。”
一人急奔而来,垂首道:“大人,有何吩咐?”只见这人目光如刀,眉蹙眼凹,嘴角紧崩,尖突下垂,令人望而生畏。王康道:“苍狼,你点起三百兵,紧紧围住耿府,一只苍蝇也休要放出来,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是!大人。”苍狼躬身应道,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听到无数脚步声响起,王康十分满意,这苍狼办事就是利索。他眯着眼睛,仿佛看到苍狼带着三百兵如豺狼般扑向耿府,拿住耿家大大小小几十口人,一番刑讯,问成铁罪,上奏皇上,皇上大喜,温言嘉奖,封自己为侯……
正美滋滋想着,突然一人哭丧着脸冲进来,颤抖着道:“大人,不、不、不好了,那、那耿恭杀、杀进来了……王康吓得蹦了起来,道:“怎么回事?三百兵围不住耿府?还让那耿恭杀到诏狱来了?哼,真是胆大包天,擅闯诏狱,可是死罪!”
王康大步流星,走出诏狱。只见苍狼满脸怒气,不知什么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多了几十个洞。他指挥着几百兵,挥舞兵器,哇哇大叫,围住一条九尺大汉,忽进忽退,却无可奈何。地上,早已躺了几十个兵。王康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人真是耿恭吗?他怎么这么厉害?他在三百兵中,如入无人之境,进退自如。哼,不管他,先问问再说。”
王康大声喝道:“哒,你是谁?这是诏狱,竟敢擅闯!”
那人仗剑道:“我便是耿恭,那奏折,是我写的,与我哥没有关系,请将他放出来,换我进去!哼,我哥为国上书,力外戚遗祸,究竟有什么罪呢?你们追究我们兄弟的罪便罢,为什么还要派兵捉拿耿家的老老小小?他们又有什么罪?”
王康嘿嘿冷笑道:“有没有罪,不抓过来问问,怎么知道?哼,敢闯诏狱,不将你抓起,我王康也是白活这几十年了!苍狼,给我上!抓了耿恭,再去抄耿家满门!”苍狼得令,狞笑一声,手一挥,数百兵又围了上去……
柳湖园的小径上铺落了落叶,曾经姹紫嫣红的花木,都变成了光秃秃的枝丫,还原了最初的本色,惟有几棵青松,迎着寒风,生机勃勃。
汉明帝停下脚步,望着青松,默然不语。马皇后见了,陪在身边,也不说话。良久,她轻启樱唇:“皇上最近心事重重,有什么烦心事吗?”
汉明帝回过神来,道:“卿可猜一猜。”
“皇上还在为匈奴的事烦恼吗?”
“匈奴猖獗,总有平日,如今调兵遣将,也没有什么好忧愁了。”
“那皇上还为何事而忧?”
汉明帝回过头来,望着马皇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朕想重用马防,卿还会不会阻挠?”
这话传到马皇后耳中,如平地起雷,她扑通跪下,抽泣道:“皇上怎么可以这样,外戚乱国,犹在昨日,陛下难道忘了吗?”
“朕没忘!”汉明帝用力挥了挥手,道:“天下万事,讲究平衡,有阴便有阳,有春便有冬。可现在满朝文武,不是功臣,便是功臣之后,这些人,自以为是,居功自傲,无人能制,尾大不掉。朕想重用马防,派他到西域作战,立下战功,再来封侯,然后让功臣与外戚互相制约,互相忌惮!”
“陛下,臣妾恐马氏将灭族了。”马后泣道,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明帝心一软,很是怜爱,柔声道:“卿过虑了。”
“陛下英武,自能驾驭外戚,平衡外戚与功臣,可是,外戚得势,一发不可收拾。陛下百年后,未必有人能掌控,那时,功臣与外戚,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高祖用吕氏,惠帝无法驾驭诸吕武帝以子幼母壮,而杀钩戈夫人,就是怕外戚无人制服。先帝裁抑外戚,重用功臣,便是此理。陛下若反其道而行,恐汉室江山不稳,马氏一族,迟早都会灭亡!”
汉明帝听了,心下踌躇。这时,中常待飞奔而来,撞倒了路边的几瓶盆景,气喘吁吁道:“陛下,不、不好了,司隶校尉王康来报,说、说耿秉的弟弟耿恭,要救耿秉,持剑冲击诏狱,杀死了好几十名狱卒。”
“有这回事?”汉明帝怒道:“诏狱是国家重地,他耿家居然敢劫狱?哼,调一千御林军过去,朕倒要看看,这耿家有多大本事!”
马后劝道:“皇上息怒,耿家是开国功臣,向来恭顺,皇上这么做,恐令天下功臣寒心呐。”随后,又转首问中常侍:“耿恭带了多少人?”
“只有一个人。”
“皇上,耿恭若是想劫狱,怎么会一人独往呢?请皇上三思。”
明帝龙眉稍展,颔首点头:“那朕去看看。”
呐喊声震天,诏狱突然变成了练兵场,耿恭的剑忽伸忽缩,疾如闪电,健如矫龙,苍狼等人胆战心惊,不敢靠近。地上,躺了一个又一个狱卒。王康站在一旁,摇头叹息,他低估了耿恭。
“皇上驾到…”中常侍扯长脖子,从咽喉中挤出一声尖锐的话。王康听了,急忙拜伏在地。耿恭没有料到汉明帝会来,一惊,抛下剑,也随即跪倒。
“你叫耿恭?朕见过你,当年,你父亲耿广带你入朝时,你才十几岁。”汉明帝想起耿广而立之年,便战死沙场,留下孤妻弱子,大汉也失去一位开疆拓土的良将!如今耿恭长成大汉,心下不禁欣慰。“你知道诏狱是什么地方吗?”明帝道,心里却暗自赞叹:“这么多兵,他却来去自如,多么像他父亲,如此勇猛,不愧是耿家后代!”
“皇上,臣闻只有尧舜一样的皇帝,才有敢言的直臣。我哥哥心忧国事,才放胆力谏,这有什么罪?而且,我哥哥上书,是我所写,如果有罪,请皇上放还我哥,我愿以身相代!再说,即使我们兄弟有罪,耿家其他人又有什么罪?为什么要满门捉拿?”
“满门捉拿?”明帝大惊,龙眉倒坚,凌厉的眼神在王康身上扫来扫去,喝道:“王康,你胆子真大,居然敢去捉拿耿家满门!哼哼,你知道耿家吗?那可是我大汉第一功勋家族!连朕都礼让三分,你却如此大胆妄为?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王康不愧是东汉第一酷吏,龙颜大怒之下,居然毫不畏惧,不慌不忙道:“启禀皇上,昨天已讯明,耿秉当庭违抗君命,扰乱军心,理应处斩。现又查明奏折系耿恭所写,罪当连坐。至于捉拿耿家人,微臣不过想查查,耿家之中,究竟在多少人参与此事,并无人指使臣,臣是司隶校尉,举天之下,除了皇上,无人能指使臣。”
明帝微微一笑,道:“耿恭,听到没?还愿以身相替吗?”
耿恭头一仰,昂然道:“愿意!”
“你若死了,你母亲怎么办?”明帝问。耿恭一愣,倒有些迟疑了,心想:“我死了,母亲呢?她身体向来不好,我不在了,谁来照顾她?”
“怕了?耿恭。”明帝笑道。
“臣不怕,皇上仁义,臣死之后,皇上定会妥善安置臣母,只要能救出臣兄,臣没什么好顾虑的!”
“好,朕若不应你,倒为天下所骂了。来人,今天就在诏狱之门,处斩耿恭,让文武百官看看,私闯诏狱,违抗君命是什么下场!”
“皇上不可!”马皇后急了,顾不得身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主圣臣直,你今天杀耿恭,明天还有谁敢说真话?耿秉耿恭一死,皇上您将背负恶名,变成商纣、夏桀一样的昏君了。”
汉明帝不理不睬,道:“耿恭,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臣决不后悔!只愿君无戏言,杀臣之后,释放我兄。”
“好,临死之前,你有什么遗言?”
耿恭略略一思,道:“皇上圣明,家事自不必相托。只我学成一身文武,未能像父亲一样驰骋沙场、马革裹尸,深以为憾。”
汉明帝点头。
刽子手一身横肉,手执钢刀,仰头喝完一碗酒,含一口在嘴中,猛地一吐,尽情喷洒在钢刀上。刽子手将钢刀高高举起。
北风起,卷起残叶,漫天飞舞,天地一股萧杀。耿恭闭着眼睛,他恨,没有像父亲那样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他辱没了先祖英勇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