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监可是邴吉大人的举荐的,丞相您想啊,这邴吉大人乃是两朝元老,当朝肱骨,老成谋国,又与丞相大人关系极好,手握重权,大家同为九卿之一,可我这管御马的太仆怎么能惹的起邴吉大人的人啊?
那马监平日聚赌喝酒,肆意妄为,把皇家御林苑当成了市井酒肆,仗着是邴吉大人举荐的人,欺压同僚,辱骂上司,不服管教,惹是生非,祸乱黄门,乃是皇宫中的一害,名声极恶,别说是本官了,就算是丞相您来了,想必他这狂妄贼子也不会把您放在眼里了,更别说本官一个小小的太仆。
今日此举,实属本官无奈之举,可又不敢招惹邴吉大人,本官实在有苦难言,天大的冤枉啊!”
太仆卿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自己的苦水哭诉了出来,低着头擦拭眼泪的时候,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丞相霍光的表情。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种事,本相还以为呢,邴吉啊邴吉,你一向老成持重,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可不像你啊!不过这个太仆卿也太坏了,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算计老邴吉,看样子确实受了不少委屈,可邴吉是本相的好友,大汉能有今天,他是有功劳的,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他下不来台,这事既然摆到明面上了,那就只能找那个马监当替死鬼,赶紧处理完这屁大点的小事,迎接新天子。”
丞相霍光听完冲着坐蜡的邴吉大人摇头大笑,没想到邴吉大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太仆卿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丞相霍光在武皇帝之后,撑起了快要从内部崩溃的大汉,虽然恋权,可是非分明,重情重义,一面把持朝政,一面为大汉的江山尽心尽力,这才使得穷兵黩武、民不聊生的大汉休养生息,恢复了武皇帝国力前期的七八成。
抛开驾驭皇帝贪权不说,算得上是千古一相了,故而像丞相霍光这样的人,小人也用的,如贼捕掾马思灰这种,好人也用的,如邴吉这样的好官,可邴吉身为他的左膀右臂,做人做事从未有过大的差错,若是整个大汉,身为丞相的霍光没有一个朋友的话,那邴吉算的上他的知音,自古知音难觅,只要邴吉肯忠心为他办事,不在背后搞小动作,什么事都能忍受,更何况是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没想到这事真跟邴吉大人有关啊!”
“是啊,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邴吉大人会举荐那样的祸害!”
“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只是这可恨的马监确实该杀!”
要么说古人把名声看的比性命都重要,苟栋那边一出事,文武百官的心还是向着邴吉,都帮着邴吉说话。
“太仆卿,你说话可要负责啊,邴吉大人什么样的人,本相可比你清楚,一码归一码,祸是那个马监闯的,自然要由马监来担,你说对不对啊,邴吉大人?”
丞相霍光微笑着看向了邴吉,而邴吉呢,尴尬地回之以笑。
“失策了,没有扳倒邴吉这老不死,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如果邴吉真的人如其名,想来也不会贸然害我,毕竟我占着理呢,那就先弄死苟栋这个狗东西再想办法。”
太仆卿心下一横,就算扳不倒邴吉,也要杀了苟栋这个活畜生,哽咽的声音逐渐消失。
“丞相大人说的对,可能是那马监狐假虎威,假借邴吉大人的威名欺压我等,邴吉大人什么人品,众所周知,大大的好官,所以应该一码归一码,重重的惩办了这猾奸可恶的马监才是。”
太仆卿孙道一这给人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说话变脸极快,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的官,借坡下驴,赶紧给邴吉大人说好话。
“这该死的马监所在何处?来人,抄没家产,判腰斩之刑,今天是迎接新天子的日子,不能见血,明日一定杀了,给太仆署除了这一害,看看把咱们的太仆卿给欺负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哭哭啼啼,跟个娘们似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丞相霍光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讥刺道,引的群臣捧腹大笑,这略施惩戒,不为别的,就是这么点小事,也要拿出来说,明明可以私底下解决,偏偏闹得这么大,耽误所有人的时间,该是折折他的面子,要不然以后别的官吏遇到什么问题,不直接经过他,先斩后奏,在别的重要场合拿出来说,这还有完没完,这个头不能开。
太仆卿脸上是红一阵紫一阵,听到同僚嘲笑,跟个乌龟死的,丢人地把脑袋缩到衣领里。
“丞相,我看这事不像太仆卿所说的那样,我觉得还是等迎接完天子之后再做定论。”
邴吉躲过一劫,可他不想让苟栋死,苟栋还真就是刘病已口中的福将,虽然毛病不少,可对刘病已是有大恩的,不能不救。
“哎呀,行了,要是不杀了这该死的马监,咱们太仆卿天天哭哭啼啼地给本相诉苦,我可受不了。”
丞相霍光言外之意在明显不过,就是杀了马监让太仆卿闭嘴,至于以后邴吉怎么对付太仆卿,那就是他的事情。
“哎!”
邴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连摇头不止:只可惜了苟栋!
“你们还傻愣着干嘛?还不去御林苑抓了那马监?”
丞相霍光冲着仪仗两边的禁军、羽林喊道。
这一千羽林和一千禁军中,有不少跟苟栋赌过,关系极好,称兄道弟,如今要杀苟栋,既帮不上忙,也说不上话,想着拖他一拖。
“丞相大人,那马监不在别处,就在眼前!”
太仆卿孙道一阴冷着目光,今天不仅没有扳倒邴吉,反而遭受群僚耻笑,这笔账必须要算在苟栋身上,方能出了胸中那口恶气。
“噢?所在何处?”
丞相霍光看向身后的文武百官,按道理马监芝麻绿豆的小官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之中啊,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一个身穿马监官服的人。
“那该死的马监就在龙辇之上!”
“什么?”
丞相霍光早就在丞相府中见过苟栋,知道是邴吉的人,也见识了苟栋的伶牙俐齿,虽然长相不甚讨喜,可根据其说话办事,颇有才华,算是一个人才,不像是这种地痞小人啊,不由得一惊,才知道太仆卿孙道一所说的人就是先前见过劝说他的苟栋。
龙辇之上,苟栋正襟危坐,目光,痞态全无,全然一个威武的汉子,而龙辇之下,太仆卿孙道一、邴吉大人所说的话全部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如此困局,苟栋必死无疑,还能保持如此风度,苟栋到底是变了。
“邴吉,原来那马监是他啊,本相见过他,按道理不会做出这种事啊,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丞相霍光摇着头笑道。
“丞相,要不然等迎接天子之后再做处理,那小子做事是没有规矩,可罪不至死啊,太仆卿孙大人一人之言,未可尽信,我觉得还要查验清楚再做定论,不知可否?”
邴吉大人拉着脸求道。
“本相以为可……………………”
丞相霍光还没说话,太仆卿孙道一暗叫不好,赶紧插嘴道:“丞相,本官句句属实,如有一句虚言,构害那马监,天打雷劈,本官愿意在文武百官面前与其当面对峙,此事关乎本官声誉,必须当面澄清,请丞相大人允诺!”
太仆卿孙道一态度坚决,如果真就如邴吉所言,等迎接完新天子之后,那苟栋只需将贪污的马饲料钱补足,又有邴吉帮着说话,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可就彻底败了。
“本相说你有完没完?怎么跟个婆娘一样?今天是什么日子?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丞相霍光不耐烦道。
“此事事关本人名声,若不当面问个清楚,我日后如何立足?如何在朝廷为官?丞相您先前说了,不徇私枉法,可现如今仅凭邴吉大人几句话,就算了,属下实在不服!想必在场的文武百官也不服!”
太仆卿孙道一豁出去了,大不了不做这个太仆卿了,只要杀了苟栋,辞官之后,财路不断,仍可活的逍遥快活,今天他必须要和苟栋鱼死网破,只所以敢有这样的决心,就是他占着理呢,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只要不涉及丞相霍光的利益和权利,他就不怕丞相霍光生气杀了他。
“既然如此,那就按你的办,免得让别人说本相有意偏袒,人心不服。”
丞相霍光白了太仆卿孙道一一眼,只恨这人给了台阶还不下,到底他和苟栋是什么仇?非要置人于死地。
“这太仆卿孙道一你跟苟栋到底是怎么了?刚各自给了台阶,可又要闹到你死我活,苟栋!今天我邴吉为了说够了话,你死了可不怨我!”
一阵风吹过,气氛格外紧张,风声鹤唳,将近五千多人齐齐看向了龙辇之上的苟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