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情景,这位县太爷也不慌乱,对着那女人抱了抱拳,笑着道:“王夫人大人大量,何必跟一个孩子一般计较。”
这女人眯起双眼,冷声道:“我不跟她计较,难道跟你计较?”
这位县太爷叹息一声,“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敢拦住本官?”
说着,他拉着小女孩就往人群外走,那两名衙役便紧跟其后,气势汹汹,看这意思,谁要真敢阻拦,他们就会大打出手。
那女人见此,冷哼一声,“顾老爷好大的官威,可别忘了,这里是王家,而我是王家的夫人。”
顾延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这这女人道:“王夫人也别忘了,本官官职虽然不大,但毕竟是帝国的官员,本官知道,王夫人家大势大,可本官还真不信,你们敢拿本官怎样,别忘了,在这文津城里,还有天机阁。”
一听到天机阁三个字,那些家丁顿时面面相觑,眼神也开始犹豫起来。
这位县太爷说的没错,他官职虽然不大,但毕竟是帝国钦点的官员,若是这位顾大人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天机阁追究下来,王家势力再大,也罩不住。
那女人却是笑着道:“若是顾大人一不小心,掉进了河里,这么冷的天,被冻死很正常吧,又或者,文津城来了一两个匪寇,碰到了顾大人这个一个帝国官员,见财起意,也很正常吧?”
这女人继续道:“顾大人放心,天机阁那边,我肯定会打理妥当,天机阁是厉害,可并非无孔不入,这年头,只要有钱,就没有摆不平的事情。”
这位顾大人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担忧之色。
他在文津城上任三年,自然知道王家是一种怎样的存在,这也是他上任之后这么多年,为何一直没有作为的原因,因为这个王家的存在,他只能将那一腔报复藏在内心深处。
再者,只要能为百姓做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是小事,便也对得起他这一身官袍,便对得起每个月领取的那点微薄俸禄……
在这文津城,确实有天机阁,可正如这女人所说,这世上任何组织,并非无孔不入,只要有钱,就能收买人心,天机阁中的成员也可以,所以就算自己今天死在这里,天机阁也不见得就真的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个天下,每天都在死人,而且比他顾延芳位高权重的,多了去了,也不见得每个人都能沉冤昭雪,也不见得天机阁就真的为谁出头。
一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苏小七,这时候轻轻叹息一声,悄无声息的从树上滑下来,拍了拍衣襟,然后向着人群中走出。
他当然能看得出来,这位顾大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他身边那两位,也只是平时候练了一些武夫把式,真要打起来,别说保护这位顾大人和那小女孩,他们自身都难保。
所以他要是再不现身,这位顾大人跟那小女孩,怕是就要有生命危险了。
而且苏小七很真有些好奇,这个王家背后的势力,到底有多强大,竟然连天机阁都可以买通。在苏小七的印象中,天机阁在司马嘉的带领下,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才对,可转念一想,似乎这样才算正常。
天机阁遍布整个华夏帝国,虽然制度严明,但毕竟有这位阁主大人看不到的地方。
况且在金钱的诱惑下,又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得住,即使明知会丢掉性命,但总有人会铤而走险,这便是所谓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了。
苏小七出现后,咳嗽了一声,缓缓道:“一个女人杀心这么重,可不好。”
众人听到声音,转头看去,才发现街上多了这么一个人。于是所有人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上上下下打量起这个家伙来。
佩刀,却不像游历江湖,打抱不平的刀客,背着一把油纸伞,倒像是一个游学的读书人。
一个汉子走到那女人的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女人便皱起眉头,看着苏小七道:“这位公子难道也想多管闲事?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世上的事情太多,若是每件都要管,早晚得把自己的小命管没了。”
苏小七撸了撸嘴,笑着道:“夫人说的是,只是在下就是控制不住,遇上了不平事,总要管上一管,直到今天,在下也依然活得好好的。”
他掏出了一壶酒,喝了一口之后,砸吧着嘴道:“倍滋润。”
那女人眉头紧皱,脸色阴沉,但还是道:“我知道公子不是一般人,也知道公子是外地来的,所以想必还不清楚在这文津城,多管闲事会是什么下场。”
苏小七挠了挠头,“那夫人就不必多说了,今日这事,在下是管定了。”
这女人点了点头,冷冷的吐出了三个字,“全杀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全都向着苏小七冲去,对付那位帝国的县太爷,他们还有所顾忌,可对付这么一个外地来的小子,他们可不会有任何顾忌。
看着这么多人冲向自己,苏小七只是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右手一抬,便没有多余的动作,只见一道流光划过,那些家丁便噼里啪啦全都倒在地上,一个个满地打滚,却连惨呼的叫不出来。
那柄珍袖小剑已经飞回苏小七的身前,就在他手指尖慢悠悠的旋转着。
苏小七放下酒壶,笑着问道:“在下这剑法,还算过得去吧。”
那些还站着的人,一个个吞咽这唾沫,去他娘的,这小子竟然是一个剑修,这一手驭剑之数,那里是过得去,简直太过得去了。
那女人站在原地,脸色苍白,似乎也知道苏小七不敢杀人,便道:“别以为仗着有几分实力,就可以肆意妄为,文津城虽然不大,可强者也不少。”
苏小七眉毛一掀,左右看了看,然后跳到王家门前的石狮子上,直接一屁股坐下,仰头喝了一口酒,才道:“是吗,那在下就在此地等着便是,文津城都有哪些强者,夫人只管去叫,夫人背后都有哪些大人物,王家都有哪些靠山,夫人最好全都叫来,看看能不能作为下酒菜,下完在下这一壶酒。”
狂,狂得他娘的都忘记自己姓啥了。
苏小对着那位县太爷招了招手,笑着道:“顾大人,不知可否陪在下喝一杯?”
顾廷芳愣了愣,看了看周围那些人,似乎也知道这些人一时间不敢出手,便点了点头,拉着小女孩走了上去,只是在远处还好,这一走近,石狮子实在太高,他就只能抬头看着这个家伙。
苏小七也不在意,就随手掏出一壶酒,扔给了顾廷芳,笑着道:“顾大人若是酒量不行,可别勉强。”
顾廷芳没有说话,只是仰起头,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
他身旁的小丫头仰头看着苏小七,眼中满是光芒,她觉得这样的人,真了不起,当了大官又怎么样,自己身边这位县太爷,还不是别人说杀就杀?可这家伙就不同,手一挥,就能让那么多人倒地不起,谁敢上去杀他试试?
她觉得自己以后,也应该做这样的人。
苏小七看着小丫头,笑着问道:“怎么,你也想学剑?”
小丫头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苏小七问了这句话之后,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仰着小脑袋,“黄橙。”
苏小七勉强咽下一口酒,然后赞道:“好名字,给你取名字的人,肯定是个读书人。”
小丫头摇头道:“我爷爷没读过书,我小时候喜欢吃橙子,爷爷就给取了这个名字。”
苏小七被这句话噎得不行,干脆就收起了酒壶,而小丫头却是接着道:“只是我爷爷去年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神里有一点小小的忧伤,只是不多,就好像再说别人的境遇,跟她没多少关系。
苏小七又想喝一口酒,只是酒壶已经收了起来,便只能作罢。
他看着小丫头,又问道:“一会这里肯定会有很多很厉害的人来,你怕不怕?”
小丫头摇了摇头,“不怕!”
苏小七笑着问道:“为什么?”
小丫头很认真的道:“因为我本就是要死的。”
苏小七愣了愣,柔声道:“放心吧,你不会死的。因为你叫黄橙。”
他也不理会周围那些人,对着顾延芳道:“顾大人,在下有一事实在不解,还请顾大人指教。”
顾廷芳急忙道:“公子请说。”
苏小七便道:“看得出来,顾大人是一位热心人,更是一位有抱负之人,可为何为官三栽有余,却毫无作为?”
顾廷芳愣了愣,随即长长叹息一声,喝了一口酒之后,“在下也有一问,在公子看来,这世道如何?”
苏小七笑了笑,反问道:“顾大人觉得呢?”
不等顾廷芳回答,苏小七便接着道:“顾大人能帮助这孩子,希望她能凭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那么在顾大人心里,不论这世道是好是坏,顾大人其实也希望这世道能够变得更好,不是吗?”
顾廷芳一愣,随即抱拳道:“受教了。”
苏小七摇了摇头,继续道:“以前也有人这么问我,我也这么问过别人,好几年前,我路过一个小村子,看到一个妇人被一帮地痞欺负,于是我便救下了她,我当时问她,如何看待这个世道,她跟我说的是,这个世道好不好她不知道,但她相信,这世上的好人肯定比坏人多,只要有这些好人的存在,那么这个世道,想必也就不会坏到哪里去。”
他看着顾延芳,笑着问道:“顾大人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廷芳这一次直接对着苏小七打了一个稽首,苦涩道:“我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不曾想见识还不如一个妇人。”
苏小七摇头道:“在下看来,并非如此,顾大人之所以觉得自己想不明白,其实并非真的想不明白,而是顾大人心存疑虑,有所顾忌。”
他突然一笑,“不过今日之后,顾大人便可以毫无顾忌了。”
苏小七突然站起来,朗声道:“因为我要让顾大人知道,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任何人,就算他权力再大,势力再强,靠山再硬,只要他做了坏事,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任何人,不论他地位多低,身份再如何卑微,只要他是好人,就会有更强者站在他们背后,为他们出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围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强者,这些人出现之后,眼神便直接锁定苏小七。
对此,苏小七毫不在意,只是笑着道:“因为我是一个好人。”
他站在石狮子上,右手向前伸出,淡然道:“好人应该活得更好,那就要杀尽坏人。”
远处,一家茶楼中。
白青坐在凳子上,左手支撑这下巴,百无聊赖,右手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奇怪的符文。
他觉得师父去得未免也太久了,不是说只是去看一个人嘛,什么人这么好看,能看这么久。
康文霜就坐在他旁边,心里在想着很多事情,很多关于苏小七的事情,关于遇见他之前,和遇见他以后的很多事情,可不论怎么想,就是无法将这些事情连起来。
方欣睿抱着长剑,站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街上的熙熙攘攘。
突然,他怀中的长剑剧烈颤动起来,他先是一愣,随即将长剑向着窗外递去,长剑发出一声蜣螂声响,便直接出窍,然后带起一道长虹,划破天际,向着远方飞去。
康文霜和白青一下站起来,满脸不解,白青一下跑到方欣睿身边,双眼盯着方欣睿拿在手中的剑鞘,皱眉道:“咋回事?”
方欣睿看着长剑飞去的地方,脸色无比凝重,“是师父。”
白青一愣,眉头皱得更深,“师父咋了,跟人打起来了?不对啊,师父不是有刀吗,干嘛要用你这把破剑?”
他看着天际那抹久久不散的长虹,啧啧道:“不过真没想到,师父的刀法厉害,剑法也这么厉害,比起你那赶鸭子都称不上的剑法,可真是天差地别。”
方欣睿瞪了他一眼,他便向后退了一步,摆出了一个架势,“怎么,你还想打我啊,剑都被师父拿走了,还这么嚣张。”
方欣睿冷声道:“剑鞘也行。”
白青看了看他手中的剑鞘,瞥了撇嘴,却不敢再多说什么,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了下去。
对于自家师父那边,他可一点都不担心,别管用刀还是用剑,师父肯定都不会输就是了。
只有方欣睿看着长剑飞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有些话,他没说,师父这次借剑,是告诉他这个大弟子,要以手中剑,斩尽天下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