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豁然回头,却并未见着什么人,再转回头时,她对面的屋顶上已立着一个人。
这个人脸削高瘦,手中没有剑,手中也不必有剑,他本就长如一柄已出鞘的剑,站在那里,就已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束发已白,容貌还似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他目光炯炯而凌厉,却又带着一种嗜血的邪恶。
洛英已不必问,便已知此人必定是纵横江湖五十余年,残害无数美少女,令江湖之人闻之色变的采花大盗。
洛英竟自后退一步,声音有些颤抖,大眼转动了几下,忽然语出惊人,“你……你不该来。”
这句话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说出,通常就是江湖暗语,是对决的暗语。
采花大盗怔住,他忽然笑了,大笑,淫笑中充满讥笑,正色道:“我已来。”
洛英糊里糊涂说出这句江湖暗语,却已忘了接下来要道出的对决规矩暗语。
譬如,你要问:你已带剑?
对方就会回答:我已带剑。
对方同时也会问:你已带刀?
这是你要回答:我已带刀。
于是,接下来就会同时说道:好极了!请出剑(请出刀)!
只是,洛英并非要和他对决,她只想走。
情商零下的她,这个时候偏偏用情商思考,想着这人虽坏,也不应该伤害她这个对这个社会有贡献的人。
于是,她道:“也好!既然你已来,那么,我就要离开。”
说着,又丢下一句话:“告辞!不必送。”
她这种行为竟像似两条狼在抢地盘,既然狼王你已来了,小狼我就不得不离开。
没有人知道她的思维,所以也没有人理解她的行为。
于是,采花大盗又怔住,脸上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表情,就定定地看着她镇定的大步转身离开,并且走出这香阁内院。
半响,身后才传来采花大盗的断喝,“我一定要送!”
洛英又站住,也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表情的意思似乎在说,“我将地盘让给了你,你不用来感谢”。
于是,她客气的道:“不必麻烦。”
采花大盗道:“我不怕麻烦。”
洛英道:“我怕麻烦。”
采花大盗道:“不用多麻烦。”
洛英道:“一点也不用麻烦。”
采花大盗又怔住,他又笑了,他笑的表情很奇怪。
洛英没有笑,她在奇怪,在很奇怪为什么都说不用送了,这人还来送她?还很客气。
于是,她又道:“不必再送,后会无期。”
说着,又转身离开。
采花大盗又看着她离开,难看的笑容已然僵住,嘴角在抽搐,脸色很是铁青。
他忽然一声断喝:“看够了吗!”
浑圆的声音如雷滚滚,声荡八方,无形的气浪如一道道剑气,剑气纵横。
忽然,月台外的周遭就飞出了一个个人。
有道人、和尚、尼姑,也有扎须大汉、白衣书生、青衣女子,更有捕快、市井贩子、春楼歌妓。
一共十八位,有老有少,有美男也有美人,个个气息雄浑,都已站在四面八方的屋顶上,对采花大盗包围在其中。
他们都没有动,只是看着采花大盗和已停住脚步的落英,个个脸上都露出奇怪的表情。
一个人主动向你提出江湖对决,还没开始对决,这人又莫名其妙的走掉。
被人这样戏耍,没有谁的脸色会好看的。
采花大盗的脸色也已更铁青,他生气了,气的却不是洛英对他的戏耍,而是有人在欣赏他被戏耍。
采花大盗向来对不一样的女人感兴趣,即便这个女人很不一样,就像戏耍他的这个女人,连戏耍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他之所以如此,也只因为这样更能引起他采阴补阳的兴趣。
毕竟,他已老,已不似年轻人般激情四射。
他的激情刚升起,就被一群杂毛打断,他岂有不气?他已有很久没生气,他一生气连自己都害怕。
只见他体内骤然爆发出一种无比强大的气息,气势节节上升,他的人已是一柄剑,一柄诛仙灭神的剑,带着愤怒,咆哮的击出,一如天外飞下的一颗巨大的陨石在撞击大地。
“轰!”
大地震动,房屋倒塌,草木折断,沙石激飞。
他仅仅只用一剑,以身化剑,他就是剑,剑就是他。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
尘土飞扬,风来,风去,尘起,尘落,方圆百余米已夷为平地,月台已非月台。
周遭的人呢?
他们已不见了人影,是不是也已与这地方“夷为平地”?尸骨无存?
一块稍完整的月台上就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捕快精装的女人,她就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很久,她不由回头,只见不远处的湖中水面就立着两个男人,就踩着湖水,无物可借立,也无需借物而立。
其中一个束发已白,容貌还像年轻人,这是自然是采花大盗。
另一人白发苍苍,音容枯槁,穿着布衣,还饮着酒。
这人是谁?洛英不知道,但她见过,这老头偶尔在醉梅楼上,独自饮酒吃黄豆,一坐就是大半天。
在梅镇,这样的老头也许并不止他一个,但只喝酒吃黄豆的老头,也只有他一个。
他现在不仅在喝酒,手里已不知何时就多了一把黄豆,抓在又脏又枯的手上,他就一颗一颗抛起来,黄豆落下,他目不斜视,头也不抬,就一张嘴,黄豆就已落入他口中,他就慢慢的咀嚼起来。
吃了三五颗,就饮一口手上葫里的酒。
左手是黄豆,右手是酒,他就这样在湖中湖面上,吃着黄豆,饮着酒,似全然没有觉得就在湖水上,也似全然没发现他对面就站在一个人。
采花大盗面无表情,眯着眼,“是你?”
又吃了几颗黄豆,喝了一口酒,粗衣老者才忽然道:“是我。”
采花大盗讥笑:“你不该来。”
布衣老者也笑了,“我已来。”
采花大盗大笑,连连大笑,笑声声荡八方。
粗衣老者也眯着眼,已然看出采花大盗里的大笑,既有讥笑,也有苦笑。
他为什么苦笑?也许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笑出,风起,笑止,风停。
采花大盗冷冷的道:“很好!请!”
粗衣老者也道:“好极了,请出剑!”
两人气势徒然一变,气息弥漫,周遭就卷起了两股无形的旋风,风带起湖水,水滴就好像化为一道道剑,从旋风中飞出,各自相击,剑光闪烁,剑气四射。
两人正要各自相迎,突听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你们两个老头,不要再破坏公物了!”
洛英站在远处的湖畔,就对二人大喊,见他们没有回应,插着腰,大喝:“你们已经被录入逮捕黑名单,快给我束手就擒!”
两人还是没有回应,只是脸已黑,黑中还带着铁青。
洛英怒忽然从身上拿出一个黑色的球体,大喝道:“拘捕?看我的火雷!”
火雷一抛出,飞来一段距离,就忽然在空中炸开,“轰”的一声大响,像极了手榴弹的声音,还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老式手榴弹。
一股黑烟弥漫在湖中,湖中已然不见了采花大盗和粗衣老者。
莫非他们已死?又或被炸落了湖里?
洛英不知道,她也不会去想,她很是自信自己杰作,火雷一出,天下无罪徒!
只是,她这次又错了,只见半空中忽然风起云涌,剑气纵横,人影交错。
洛英吃惊的看着半空中的这两道闪电般的人影,喃喃:“妈呀!这世界的人都是怪物!”
于是,她就逃了,慌不择路。
只是她没跑出几步,就忽然撞到一个物体,很软。
她抬头,就看见一张极为英俊的脸,正笑如春风的看着她。
洛英忽然僵住,然后就是狂喜,再然后就是痴痴的了。
“是你!”
“是我。”
洛英道:“你来得真是时候。”
玉面郎君道:“不,我一直都在,都在等你来。”
他的声音很好听,这句话更好听,洛英已又痴了。
她痴痴地道:“那……那我们是不是要去做点什么?”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已红了,英气的脸红起来,格外的美。
玉面郎君已有些痴了,全身也已开始火热,他温柔的笑道:“我已开好了房。”
玉面郎君这话一出,洛英的娇躯已微颤,她已全身无力,只觉自己全身都在发软。
突听玉面郎君温柔的笑道:“我会很温柔的……”
他的话更温柔,身体也更温柔,洛英已瘫软在了他怀里。
玉面郎君抱着她,温柔的抱着这个柔软的女人,忽然笑了,笑得很愉快,他怀里的女人更愉快。
只是下一刻,他们就不愉快了,只听一声断喝:“他娘的!放开那个女孩!”
玉面郎君的笑容已然僵住。
洛英一听到这个不和谐的声音,猛然从玉面郎君怀里跳起来,果然就看到那一张欠揍的脸,那一个该死的混蛋,千刀万剐的混蛋。
她猛然拿起已掉地的大刀,漆黑的刀,刀上刻着显目的八个大字“梅三必死于此刀下”。
她一握住这柄刀,刀上的“死”字,似乎就活了过来,散发出逼人的杀气。
她双手握刀,高举,大喝的朝梅三跑去,动作无比的笨拙,气势却无比的强大。
“梅三,你个王八蛋,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哧”一刀落下,地面已然多出了一道裂缝,然而,梅三却不在裂缝里,在她怀里。
梅三一把抱住她纤细的腰,就将她扛了起来,然后点住她穴道,又将她打晕。
他转过头,笑嘻嘻的对玉面郎君道:“好了,让我来。”
玉面郎君怒气上涌,刚想动手,忽然一道倩影就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