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已成了一个黑人,黑得不能再黑的黑人,他倒地抽搐几下,就也已一动都不动了。
洛英却全然不看他,似这人已是个死人,死人她是不会多看一眼的。
她只是低着头,一手抚着下巴沉思着,口中还喃喃。
“不该呀!为什么还没落到地上就炸了呢?是不是火药放多了?”
她竟想了很久,忽然,她眼里才发出了光,猛的双手对拍,自言自语的笑道,“对!就是这样子的!是火药放多了。”
她笑声忽又停住,恶狠狠地着看倒地的梅三。
她看着梅三已几乎黑如焦炭,她忽又笑了,捧腹大笑,愉快的笑声中充满讥笑。
“你个死梅三,臭采花盗,这次总算抓到你了!一定要让你好好尝尝我的新十八种酷刑……”
秃头老板就在不远处偷听,就听见了洛英的话,他激凛凛的打了个寒禁,已可想象得到梅三接下来的命运。
秃头老板已忍不住要悄悄缩进店里,他可不想也被抓去试刑。
这年头,是死是活由官老爷决定,捉不捉就是捕头说了算了。
他刚后退了几步,就忽然听到一声口哨,接着便又听到一声马鸣,他回头便见洛英已唤来了她的马,竟是梅镇上唯一一匹千里宝马。
能骑上这马的人不多,梅镇上也只有女神捕洛英一人,现在又将多了一人,一个已昏死过去的黑人。
这黑人还是和女神捕一起骑千里马,这样的事以前从来没有过,以后只怕也没有。
秃头老板已有些羡慕,即便这人是昏迷的,却也算有幸骑上这千里马,有幸与美人同骑这千里马。
只是,他下一刻就为梅三感到怜悯。
只见落英已翻身上马,一声低斥,马已动,梅三还在地上,他也已动,是被马拉着。
马鞍上就系着一条绳子,一头就绑着梅三双手,他就被千里马拉着拖着走。
他那一张英俊潇洒的脸,本已焦黑,已不再英俊潇洒,此刻更是惨不忍睹。
无论谁的脸贴在地上,还被一直拖着走,下场都会惨不忍睹。
尤其是一路西行的官道凹凸不平,沙石嶙峋。
梅三的脸就已皮破,磨出了血,一直流着淋淋的鲜血。
他已破相,却没有痛醒,只因他昏死时,又被洛英灌下了一包白色粉末,那可是蒙汗药,一小点就能迷晕一头大牛,他已被灌了整整一包。
就算他醒来,也已动不了,只因他早被洛英点住周身的穴道,特别是笑穴,痒穴。
只是他一醒,就会享受到全身动弹不得,又全身极痒难奈,又想笑的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洛英为了捉住梅三这个狡猾的混蛋,她已可算是各种手段尽出,百般追杀之下,今日才如愿以偿。
她忽又回头,只见梅三还是死猪般被拖着,这才又松了一口气,还真怕这王八蛋又溜走了。
洛英看着他,忽又笑了,得意的点了点头,还哼起了得意曲子。
只是,她哼的曲子实在难听得很,官道一路上,听到这曲子的人都想把她扁一顿。
只是,他们一见到是大名鼎鼎的梅镇女神捕洛英,就躲着远远的,又见到这马上拖人的一幕,更是跑得没影了。
笑话,再不跑,下一个就是你!这女人有时公正廉明,有时她就是理,若被这女人盯上,想死都难。
梅镇上没有谁不知道这一点,也绝没有谁逃得过她的追捕,更不用说她那些变态的新十八酷刑了,尝过一遍的人,几乎不死也已残了,残得不能再残。
只见洛英从官道转入一片无人的进镇云雾竹林,很久,官道上才有人鼠头贼眼的探出头来。
而洛英根本就没有理他们,她只是在想等到了镇上怎么折磨梅三。
是送进衙门监狱,还是私自扣押做自己的实验品?
她已想了一路,才决定将梅三悄然带回她的私院。
这种事,她做过了好几次,已有丰富的经验。
就是在进镇之前,先把人用麻袋装着,然后用马拉着,就像拉货物一样拉着。
于是,镇上就没有人敢拦她,更不会去盘问她,只因没有人敢管她的闲事。
她已是这个梅镇上有名的女神捕,只认事不认人,管她闲事的人,都已被她抓去当了实验品。
她已把梅三塞进麻袋,重新将麻袋打结以马拉着,她拍了拍手,又露出得意笑,还大笑了三声,只是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僵住。
“多谢姑娘将此寮打包!”
清朗的男声就是从她背后传来的,她本能回头,只见千里马上已然坐着一个白衣书生,长得十分英俊,正轻摇着水墨纸扇,微笑的看着她。
洛英看着他,忽然僵住的笑容又竟自露出花痴的表情,竟自道:“不谢。”
这人作辑又笑了,笑如春风,“姑娘后会有期!”
语了,便夹马驱行,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却又见洛英忽然追来,竟然红着脸道:“美男子,小女子洛英,梅镇女捕头,你……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书生又摇着纸扇笑了,这次笑得更好看。
洛英已又痴了,露出一副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男人扑到在地,再好好疼爱他一番的表情。
白衣书生笑道:“我知道你,你是这梅镇上的……大名鼎鼎的女捕……女神捕。”
说着,又道:“你好!我是玉面郎君。”
洛英一听到“玉面郎君”这四个字,忽然竟自跳了起来,脸上露出更狂热的表情。
“你……你可是江湖第一美男!”
玉面郎君又笑了,每次见到女人恨不得对他投怀送抱,他都笑得很愉快,这次更愉快,只因他从没见过这么英气的美人,他已想将她扑到,只是他还有事,只能心叹一声。
玉面郎君没有回答她这句话,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笑了笑,留下一句神秘而让人期待的话。
“姑娘,后会有期!”
语了,夹马入迷林,他人已融于雾里,洛英痴痴的追上去,却再也寻不到。
她悻悻然垂头,又忽然抬头,大骂自己一个字——贱,就大声喝道:“玉面郎君,你给我站住!还我的马!还我的采花大盗……”
声荡迷雾竹林间,没有人回答,因为这里除了她,已没有人,这里刚才还有人,现在已是死人。
洛英一见到地上躺着三具尸体,脸色就惨白起来。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她一同搜捕采花大盗的捕快。
三具尸体连成一排,致命伤口只有一处,都是同一处,只因为他们是被人一剑横断咽喉的。
只有一剑,深浅都一样,完全分不清出剑的是从左向右挥出,还是从右往左挥来。
这一点很重要,如能分出这一点,就可以判断出凶手是左手用剑,还是右手使剑。
这一点更重要,左手使剑的人偏向冷酷残忍,右手用剑的人偏向冷傲阴险。
还有,每个人都会有某种习惯,特别是那种高傲自负的人,那么就可从这些分析出凶手的心理,人物性格,从而得出人物形象。
这一点,绝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洛英,只因为她叫洛英,女神捕洛英。
她的逻辑和情商完全是天壤之别,她的情商很低,她的逻辑却非常恐怖,可以说她的大脑就是一台超级计算机,运算和分析就是她特有的能力。
只因为她也和梅三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一颗蓝色的星球。
她为什么没有判断出梅三到底是采花大盗还是梅花盗?
只因为洛英用零下的情商,先决定了梅三是采花大盗这个理论,又用恐怖的逻辑,给他加上了千万条论据。
于是,她的《女神捕案记》里就记有一片长长的论文《论梅三是采花大盗》。
其文有记:
梅三,无父无母,由狼养大,天性似狼,凶残,好色……
论一,其人十六岁看过江湖三十六位绝色美人身子……
论二,其人巧言令色,花言巧语……
论三,其人轻功高强,神出鬼没……
论四,其人是个男人,正值青春期……
梅三曾多次解释,洛英却则更确定这厮是采花大盗,她的理解是:解释就是掩饰。
她的思维就像是程序逻辑,认定的事从不认为是错的,也正因为她从来没有错过,只可惜她这次偏偏错了。
她已知道,杀死这三人的必定是采花大盗,那么根据三人的死亡大致时间,就已可得出一个她不愿接受的答案。
梅三,不是采花大盗!
这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只因她一开始就认定了梅三是采花大盗所致。
她已更恨梅三,比梅三是采花大盗还要恨他,她的理由也非常简单。
只听她已大骂道:“梅三,你个王八蛋!为什么不是采花大盗!”
她为什么一开始就认定梅三是采花大盗,只因被梅三这个王八蛋偷看过沐浴。
她已想起那天夜里正在沐浴,享受着一日不吃不喝实验后的疲惫,那种所得到的缓解的顺畅感觉。
只是,她仰头睁开眼时,就看见梅三坐在房梁上,正笑淫淫的看着自己。
那时的她不知为什么没有沉入浴桶水里,反而是大跳了起来,去拿衣服捂住身子。
然后她就抓起房间的东西,朝梅三一阵乱砸,然后她又发现,她刚才砸得有点发疯,房间已一片狼藉,更惨的是她发觉自己的衣服竟已掉了多时。
而梅三就在她前面的窗口看着她,笑淫淫的看着,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躺在床上,还是什么也没有穿,只有一张锦被盖着她,锦被还有字,五个水墨字:多吃点木瓜。
她的手正交叉捂着胸,平平的胸。她一看到这个五个字,就突然怒气上涌,于是,她又晕死过去。
等她一日后,就查出那个混蛋是哪个王八蛋时,就将她的引以为傲的火雷都砸向了这个王八蛋。
只是,这王八蛋轻功了得,竟然不能伤及他分毫,于是她发觉自己亏本了。
她只用九个月的时间,就已恨恨地来抓梅三这个王八蛋一百零八次,只是每次她都会无功而返,每次都亏本。
这次好不容易逮住梅三这个王八蛋,天上地下谁也不能抢走他,就算是她看上的男人也不行,梅三这王八蛋必定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于是,她就伏地,像猎犬般嗅着,不久她已闻到了梅三那碎尸万段的气味。
她已拔出了手中的刀,亮闪闪的刀,刀上还刻着“梅三必死于此刀下”这八个字。
八个字,龙飞凤舞,一气呵成,杀死凛然!
特别是“死”字,竟有入木三分之势,还散发着更强烈的杀气,只有恨意到达了极点,才有这样的气息弥漫。
她的刀也似有一种不将梅三碎尸万段,不得解脱的感觉,她握着这刀,就能越感觉得到。
感觉越强烈,离梅三就越近了,这种感觉像是与生俱来。
于是,她就凭着这种感觉来到了一个地方,一个她已来过多次的地方。
这里,昨夜还发生一件大惨案,近百名江湖高手,全都死在了这里,全都是被毒死的,就在一个新婚之夜被毒死的。
梅镇月台,经过昨夜一场惨案,这里还是如此凄凉,肃杀,还有一种难以言明气息。
她知道这是什么气息,这是惨案前的征兆气息,她的感觉向来没有错,这次也没有错。
她走进月台园中,就见到了二三十具尸体,四肢不全的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冰冷的地上,尸体也已凉透,这里的风更凉,凄凉!
这里发生了这么一件大惨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镇上衙门里的人来封锁现场?来捉捕凶手?还是都已去追凶手了?
她已不必想,她一进入内院,便见到衙门的人,七成的人,一共二十六个都死在了这里。
和他们一起死的,还有十几个江湖人士。
他们的兵器都还没拔出,就已被杀死。
伤口也只有一处,一剑,就一剑,每个人都只有一剑,都在同一个地方,咽喉,这个人体最脆弱又可以本能护住的地方,现在他们都没有本能护住,咽喉都已被割断。
一剑封喉!
这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使出这样的一剑?
她的身体已冰冷,心也已冰冷,又忽然怒火冲天,焚烧着她整个身体。
她大喝道:“采花大盗!我一定杀了你!”
“是吗?”
她背后忽然传来一个讥笑的声音,一如一柄剑,讥笑中带着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