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管家翻着登记的名单,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叫陈庐州是吧。”
“是。”燕罗正要伸手抓住麻袋,又听身后沈微漪道:“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是把腰累折了,别赖在我们沈家头上。”
燕罗回头猛瞪她一眼,嘴角冷翘一下,也不说话,伸出双手,抱起麻袋先略微试了试重量。他稍稍使力,麻袋却纹丝不动,显然不是直观上估摸的重量,至少两百多斤,若不是身强体壮训练有素的身体,怕还真扛不起来。
眼见得燕罗没抱起来,楼上看齐的沈微漪顿时得意地笑起来:“臭小子,不是横的很吗?你倒是扛起来啊。”
燕罗双臂放开麻袋,心里已经有数,年轻人争强好胜心顿时涌起,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言罢,他双手左右开弓,一手揪着一个麻袋,“嘭嘭”两声,两只半人多高的麻袋就被燕罗甩在左右肩上,稳稳当当,扛的瓷实,脚下不紊不乱,一溜烟的就扛上了二楼。
围观众人早在燕罗左右各扛一麻袋的时候,就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燕罗走回楼下,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刚才两个麻袋压根不算什么。且不说燕罗年幼时候就在残君阁训练营受了绝对严格残酷的训练,光说刚拜陈天佑为师时候,陈天佑让他每日含着银针,几十里路的挑水训练,就绝非一般人能够经受得起。
那些年,燕罗每日几回,左右水桶虽说没有这一麻袋重,但他因口中含着银针,稍有颠簸就口中受难,所以手上自然要更加费力维持稳定。日久天长,燕罗对力气的把控早已出神入化,再加上本身早就煅炼的膂力超乎常人,所以这些负重来说并非难事。燕罗抬头看着身位被他的举动吓得面色煞白,心中一阵得意,然后又有了其他打算。
“起!”燕罗呼号一声,又是两个麻袋同时扛在肩上,众人听得麻袋重重的压在燕罗肩上,心中也是抽了一下,哪里料到他这么平常的身材,仅能如此凶悍。可燕罗还没结束,心中暗算这测试一下这些日子修炼青丹吐纳法的成果,双臂稳住两个麻袋,丹田内力喷涌,贯彻全身。脚尖却一挑地上的第三只麻袋,那重达两百斤的麻袋,刺溜一下就被他踢起把半人多高,他趁势向前,麻袋稳稳当当落在肩上。
“这娘的还是人吗?!”
围观的长工中,不知谁骂了一句粗话。
十个麻袋在燕罗的表演下,一眨眼间的功夫就全上了二楼。
众人早就被燕罗的力气惊得半晌也说不出话来。燕罗拍了拍肩上胳膊上的灰尘,扭了扭肩膀,也不说话,回头向沈微漪露出了个轻蔑不屑的眼神,找了个阴凉的角落,坐下来等着梁管家安排。
那梁管家显然也是被燕罗这不可思议的力气吓得不轻,半天没回过神,直到下人提醒,这才赶紧安排剩下的长工来测试。
接下来的测试就简简单单,很快又筛掉了三个体力不足的人。
梁管家将合格的长工聚在一起,道:“各位既然已经通过了,那么明日辰时就可以来府上做工。另外记住,平日上工时候,只准走东西北三面的后门,没有老爷、小姐或者我的同意,不可走正门,还有,你们只是长工,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家奴,决不可进府上家眷后院一步,违者杖责。”
梁管家又絮絮叨叨告戒了一些,才放了众人回家。
离去的时候,那一帮彪形大汉显然还对燕罗颇有畏惧之心,一直用看怪物的眼光侧目打量,远远的和他保持距离。直到出了沈府,他们才松了一口气,纷纷离去回家,只有几个顺道的还和燕罗走在一块。
这时,最初那个被大家唤作“老荣”的汉子快步跟上燕罗,有些迟疑道:“小兄弟是叫陈庐州吧。”
燕罗放慢了步子,等上了老荣的步子,应道:“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老荣慌忙道,“我叫荣长松,看陈兄弟年轻身板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实在佩服的紧。”
燕罗笑道:“没啥,我小时候就是苦力出生,什么罪都遭了一遍,所以这活也不算多难吧。”
“原来是这样”荣长松点点头,“我们之后可要在一块做半年的活,以后就请陈兄弟多指教。”
说完,也不等燕罗答话,就指着一旁的小路道:“陈兄弟,我到家了,那就明天见。”言罢,就转入旁边的街道消失在人群之中。
回到铁匠铺的时候,陈天佑早就熄了炉火,关了铺子,等着燕罗回来做晚饭。陈天佑见着燕罗回来,问道:“怎么样,什么收获?”
燕罗道:“明天上工,以后午饭估计得你自己烧了。”
“长工?做劳力?”陈天佑问道。
“不然呢?”燕罗反问道,“难道让我去签卖身契做人家家奴吗?”
陈天佑扶着拐杖,追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去做沈府的护院。”
燕罗道:“做护院?那么张扬?我是去潜伏等待时机刺杀猎物的,当个护院平日里伸个胳膊踢个腿,万一被人看穿了底细怎么办?”
燕罗话还没说完,陈天佑一拐杖“嗖”的一声就抽在了燕罗身上,火辣辣的疼。
“王八羔子,还是他奶奶的不入流。”陈天佑怒目圆睁,把拐杖扣的咣咣巨响。
燕罗吃痛大吼,跳起来叫道:“老不死的!下手这么重!”
陈天佑又是一巴掌拍在燕罗脑袋上,怒道:“怕被人看穿了?露馅了?那你告诉我,你今天下午干的那些破事,哪一件不让人起疑心?”
燕罗被陈天佑这么一问,惊道:“你也跟着去了?”
陈天佑冷笑道:“我要跟踪你,会让你知道?好你个王八羔子,进了沈府就处处挑事。那一个个彪形大汉虎背熊腰,扛一个麻袋都累得不行,你倒好,一口气两三个,好威风!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
“欲盖弥彰!欲盖弥彰!欲盖弥彰!”陈天佑将桌子拍的邦邦乱响,训斥道,“就凭你这三脚猫的伎俩,之后能有多高明的伪装!”
陈天佑训斥的一点也不错,燕罗被他这么一骂,也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犯了不小的错误。自己本以为做普通的长工劳力,才能掩饰自己是刺客的底子,所以没有选择去做看家的护院。一个身手不凡的护院,和一个力气绝非常人的长工,反倒是现在的燕罗更容易引起怀疑。
“你现在进了沈家,无异于刀尖行走,稍有破绽就立刻会被人发觉,身份败露后,你怎么应对,自求多福吧。”陈天佑道。
燕罗自知陈天佑教训的对,所以也不定罪,闷声做饭,伺候好陈天佑吃完后,将碗筷卫生打扫干净,就找个去角落修炼青丹吐纳法了。
第二天大清早,燕罗给陈天佑准备好一天的伙食,就往沈府赶去。这沈府做工的第一天,照例还是梁管家给每个长工吩咐任务。
沈家本就是荆州最大的地主,又傍上了江南商会这个庞然大物,自然财大气粗,荆州城外南边一大片田地都是沈家的财产,围着田地的庄子上,少说也有三百多号农户给沈家耕种,这到了秋收的时候,沈家自然要去庄子里挨家挨户的收租,每日缴上来的粮食就自然要燕罗这些长工给搬上车运回城里沈府粮库或者各处的米行。梁管家吩咐长工换上了统一的衣服,就领着几个家丁护院和长工们下地收租。
城南沈家的庄子上,正逢收获季节,家家户户除了老人和小孩,都穿梭忙碌。自从燕罗离开庐州之后,就许久没有见到村落农户这番忙碌景象,回想着当年与陈天佑深居树林外的村庄,一时间对这农庄感到颇为亲切。
梁管家翻着账簿,依着南北向从最南边的二十户开始收租。若农户缴上来的是几贯钱倒也轻松,让护院锁紧钱箱子即可;可若是上缴来的是一袋粮食,那便需要长工卖力扛到庄子外备好的车上,再统一运回城里。这一户上缴三四袋粮租,约莫十户就是满满一车。起先的二十户收满,就已经装满了庄子外的两辆马车。等到几个长工将所有的粮租扛到车上的时候,已经不少人累的气喘吁吁,只剩下燕罗一如常态,丝毫不见疲惫。
这时,庄子外一辆华盖马车驶了进来,停在众人面前。那车夫将车帘撩起,走下了沈微漪和一个身形瘦小财主打扮的中年男子。梁管家见了,赶紧放下账本,迎上去道:“沈老爷,这么乱的场子,您来做什么?”
燕罗听了梁管家这么称呼,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身形矮小,尖嘴猴腮,一脸狡猾的中年男人就是传闻中的沈家掌门沈东生。
沈东生看了眼满满两车的粮租,点点头道:“今天收了几户的租子?”
梁管家赶紧翻开账本,呈在沈东生眼前道:“老爷您看,今天南边二十户的租子已经交齐了,每家两石,一共四十石。按照这个速度,剩下的租子,只需要十天半个月就能全部收齐。”
一旁的沈微漪接过账簿,随便的翻了翻,问道:“今天就收这二十户?”
梁管家点点头道:“今年收的长工干活都麻利的紧,比我想的要快多了。”
沈微漪扫了一眼靠在一旁歇息的长工,忽的盯住了还算气定神闲的燕罗。她眼珠一转,露出鄙夷神色,伸手指着燕罗道:“你,过来!”
“干什么?”燕罗见是沈微漪这么呼喝自己,嘴上毫不客气,“有事?”
听到燕罗这么语气,沈微漪脸色都绿了,沈东生梁管家还有其它的长工,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小子,怎么和小姐说话!”梁管家第一个反应过来,拍着手里的账本呵斥道。
沈微漪气得跺脚,道:“你小子不是力气大吗,那你就再去收两家的租子,扛回宅子。”
“什么?”燕罗怒道,“凭什么。”
“凭你是我家雇来的,你就得听我的!”沈微漪上前一步,指着燕罗的鼻子道,“不想干就给我滚,我家不要废物。”
沈东生问道:“听说昨天招工的时候,有个力气大的离谱的小子,叫陈庐州,就是他吗?”
梁管家连忙道:“回老爷,就是这个小伙子。”
沈东生道:“能者多劳,既然你能力气大,那就别白赚我的工钱。”
沈微漪计谋得逞,得意道:“记住了,扛回去,不准用车载,要是晚上下工前没做完,就别想吃饭。”
燕罗气得牙根发痒,若不是念着自己还有任务在身,早就把这沈微漪怒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