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何云慈瞪她一眼。

不想跟她吵，实在是没有力气跟任何人打交道了。何欢颜面无表情，嗓音也有点沙哑，“我说了，我要的是傅朝暮，连傅朝暮都没有见到，我怎么走？”

何云慈啧啧两声，“真是冠冕堂堂的借口。”

“我看你这辈子都打算赖在傅家了。”她跟在傅正天身边工作，虽然只是个挂名秘书，但偶尔也要尽一下秘书的职责，待会有个会议要开，她也不想影响了心情。

说到这，她开始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将何欢颜带进傅家，其实最后悔的，就是将她生下来。

“你有傅伯伯可以依靠，我可没有人依靠，赖在傅家一辈子，发霉吗？”何欢颜想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自己想得到的一切。太过倚仗别人，有些期望终究会落了空。

这时，傅正天也走了出来。听到何欢颜的话，他锐眸一扫，“在傅家这么久没有去工作，难道不会发霉吗？你以为傅家会让一条米虫白白蛀蚀吗？”

虽然她不像那些上班族一样领着固定的工资，但是，凭她自己的门道，她也根本不用花傅家的一分钱。

她的神色还是很平静，“每天都出去晒晒太阳，就不会发霉了。”事实上，她心绪低落，根本就没有跟他们说话的心情。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往台阶上走了。

傅正天冷冷一声，“晒太阳？你出去只有淋雨的份！老天爷可不会让你好过！”

迈出的脚步忽然一僵。何欢颜淡淡扯唇，“那就是老天爷的事了。”她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微笑，“傅伯伯，待在鹤天艺术团，总不会发霉了吧？”

鹤天艺术团是人才辈出的地方，多少赫赫有名的艺术家都是出自那里的。提起鹤天艺术团有风骨有才气的老前辈，谁都会肃然起敬。相比于经营娱乐产业的凤栖，鹤天里走出的人才是能登大雅之堂的。

当然，鹤天对团员的要求也是相当严格的。傅正天讥笑一声，“能不能进去，也是要看本事的，别以为你能够借着傅家的名气讨到便宜。”

“本事，学了就有了。”她回道。

傅正天看向何云慈，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想不到你这小亲戚口气还挺大的，没有任何本事，又是那么羞怯的一个人，还想登上大舞台当个戏子。”

“戏子”两个字，对于何欢颜来说，并没有什么，听在何云慈耳里，就是极大的讽刺了。她知道何欢颜小时候就喜欢听戏唱戏，但她最讨厌跟戏子扯上任何联系。

一抹寒意从她眼中掠过。她瞪着何欢颜，咬牙道：“登不登得上舞台，那也得看她的能力了。”

“那就请你们拭目以待了。”何欢颜淡声回道。

傅正天轻哼一声，朝早已停在一边的车子走去。

何云慈狠狠剜了何欢颜一眼，这才跟上去。

无所谓。何欢颜这样对自己说。她的母亲就是这样对她的，她早已习惯，应该要麻木了。

秋天的早晨，尤其下过雨之后，天气凉得有些发冷，隐隐像是初冬时期。

吴嫂用鸡毛掸子扫着一楼的沙发，见到何欢颜进来，问了一声，“小姑娘，你回来了啊。”

她抬起头，“嗯。”声音很轻。

“你吃过早饭了吗？或者要我帮你煮些什么？”

她摇摇头，嗓音依旧是低的，“谢谢吴嫂，不用了。”

“昨晚急着跑出去，没事吧？”吴嫂想起她当时是想找傅羽意的，又问道：“你见着三少了吗？”

听到这，何欢颜揪了揪衣服，回道：“见过他了。”但也跟没见过一样。

吴嫂将鸡毛掸子放到角落里，回身笑着问道：“是不是跟三少闹别扭了？”

不等她回答，吴嫂又说：“三少这个人啊，有时候看着是有点冷情，但他的心底却藏满温暖。”

温暖吗？听到这个词，何欢颜有些恍惚。

她忽然转了话题，“他待傅朝暮怎么样？他很讨厌她吗？”他在生她的气，会不会也因此而迁怒于傅朝暮？

吴嫂笑了起来。“不会，在这个家里，最关心小朝暮的人就是三少了，而且，小朝暮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三少怎么会讨厌她呢？”

真的是这样吗？她垂下眼睑，低声道：“……那我就放心了。”

回到了七楼，空荡的走廊响起她轻细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往傅羽意的房间看去，房门是关着的，她悄然走近，推开门，迎来一室清冷。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身影，也没有任何动静。她握着门把，站了一会，关上门，又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情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其他。

昨天淋了雨，头脑昏昏沉沉的，喉咙也有点发痛发痒，她知道，这是感冒的前兆。什么也不想吃，往床上缩去，结果就昏睡了一整天。

又是一天，迷迷糊糊醒来时，全身虚软，没有任何力气。她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去了鹤江医院。

正常进行排队取号，才发现，她来得算是晚了，等在她前面的还有好几百人。她随手将号票塞进裤袋里，沿着楼梯走上了三楼。

很多科室集中在二楼，她这才选择了相对少人的三楼。顺着宽阔的走廊，绕过高大的廊柱，迎面走来的是一男一女。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余白岚看到她，笑了笑，响亮的声音问道：“你不是二哥的朋友何欢颜吗？你怎么在这？”

站在她身边的是傅羽意，一身剪裁适宜的黑色西装衬托出他比例极好的身材。

两个人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怪不得卫老爷子都想要撮合他们。何欢颜暗自想道。对上傅羽意冷淡的视线时，她眸色凝住，接着又转开视线。

余白岚走到眼前问道：“你看你，唇色苍白，脸色憔悴，无精打采的，是生病了吗？”

何欢颜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沙哑的声音从口中低低说出，“有点感冒了。”

“淋雨了是吧？”余白岚又道：“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你看看吧。不过，傅羽意要带我去其他科室露一下面，要不你就等我一下，我也差不多能抽出时间了。”

“排队取号看病，医院有医院的规矩。”傅羽意冷然的嗓音响起。

余白岚看着他，笑道：“都是认识的人，你什么时候这么按规矩办事了？”

他的视线未曾落到何欢颜身上，依旧淡冷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他的冷落很明显。何欢颜暗自咬唇，抬起头，看着他，“傅羽意，我有话跟你说。”

从她的话里，余白岚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看了她一眼，又侧头看了傅羽意一眼，似乎他们两人早就认识了，但昨晚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傅羽意的目光落在远处洁白的廊柱上，他没有理会何欢颜，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余医生，走吧。”说完之后，他率先迈步离开。

当他经过何欢颜身边时，她蓦然感觉一阵冷风扫过。

“好吧，这就来。”余白岚跟了上去，指着走廊上的座位，对她说道：“你先坐在这等一下吧，我有空了再过来给你看病。”

“谢谢。”沙哑又低弱的声音从何欢颜口中说出。她没有回头去看离开的两个身影。站了一会，她往银色的椅子一坐，太冰凉了，才坐一下，她又站了起来。

漫无目的地在医院楼上晃荡，到处都是人，站着的，坐着的，躺在推床上的，或病或伤。她忽然觉得，自己这点小病，随便找一家药店买几盒药就行了，何必来这里浪费资源？

从裤袋里掏出那张号票，她揉成一团，扔到一旁的垃圾箱里。转身想下楼，身后有人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