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却冰凉的身躯紧贴着他的后背。傅羽意眉头皱起，略一挣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冷言道：“少来这套。”

何欢颜又向他靠近。冰凉的双手还是紧紧抱住他的腰杆，透过薄薄的衣服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意。她的头颅靠着他结实的后背，闭着眼，眉睫颤抖。

尽管她总是忽略自己对傅羽意的心思，但是在某些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依靠他。她安心依靠过的人，只有他。她忽然觉得，一直以来，最害怕的人，都是她。

“傅羽意。”她很轻很轻地开口。

他没有回应。

她又喊了一声，“傅羽意。”

她贴紧了他的身，双手紧紧抱着他。“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你应我一声。”声音软得似乎要哭泣。

他的回应是拒绝，“我不想听你说任何一个字。你不是喜欢用沉默来反抗别人吗？那你今天也来尝尝这种滋味。”

心中陡然涌上一阵酸涩。她紧咬下唇。怯怯地缩回了自己的双手，垂着头，无声地离开了他的房间。坐在落地窗台，怔怔地望着窗户上缓缓流淌的雨滴。

要不是自己的衣服还是湿的，她此时早就离开这里了，然后，在外面游荡一个晚上——就像小时候被寄居家庭的人打骂了之后，她也是独自走到外面去，让夜色来掩盖所有的难过。

从小就过着不安定的日子，她一直渴望有个安稳的家庭。这个夙愿支撑着她，她的笑容和乐观心态都来源于此，但也总会有失落的时候，一落就落到千丈深渊底下。

“何欢颜。”

不知何时，傅羽意倚着门框，深深黑眸望着她，淡冷的语调喊着她的名字。

她缓缓转过头来。

幽暗的灯光勾勒出一个纤弱的身影。长长的头发披散在她胸前背后，整个人显得更加荏弱。

“你惹我生气，还在我面前装可怜？”

她请教他，“什么叫装可怜？被你误会，又眼睁睁地看着傅朝暮从我面前离开，我就不能有情绪？”

她站起来，拖着虚软的步伐走到他面前，“就允许你有大少爷脾气，就允许你动怒？而我的一切情绪，在你的不高兴面前，都只能压抑下去？”

“傅羽意，你是不是太狠了！”才逐渐平静下来的心绪，又隐隐激动起来。“总是顾着自己，也不愿听一下别人的想法。”

“狠？”薄唇缓缓吐出一个字。傅羽意略带锐光的眸子看着她。

她别过脸，“算了，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今晚，实在没力气了。

她想为自己辩解的只有一点，“你是看到我跟陆飞源见面，但——”

他冷声打断她的话，“我也不想跟你说这些。”

“不，我要说。”通红的眸子里闪着倔强之色。“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我根本就不认识陆飞源这个人，我跟他没有任何纠缠，也没有任何不清不白，你凭什么误会我？”她没有做任何亏心事。

他冷笑一声。“在我面前，没怎么见过你的笑容，跟他见面了，你倒是笑得挺情愿的。”

眼睛所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傅羽意，你究竟怎样才会原谅我？”她把“原谅”两个字咬得很重。即使她自认，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要怎样，他才会把傅朝暮还给她？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依旧冷冽。

一丝悲凉之色从她脸上闪过。她贴着他的胸膛，双手揽着他的腰。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盛满了凉意，很轻很轻地对他说道：“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消了你的怒气？”怎样才可以把傅朝暮还给她？

说完，冰凉的嘴唇贴着他的薄唇，木然浅吻着。他的唇是凉的，她的心也是。

傅羽意的黑眸倏然眯起，寒意骤发，他伸手推开了她。话语从齿缝里迸出来，“要作践自己，到别处去，别在这惹我心烦。”

何欢颜的眼神有些麻木，微微扯唇，“从一开始就作践我的人，不就是你？在你心底，我应该跟你所讨厌的何云慈一样，都是被你踩到尘埃里的人。尽管我喜欢过你，但也只是曾经罢了。”

她着重强调，“只是喜欢过。傅羽意，现在，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甚至说是讨厌你。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傅朝暮。”

她也不怕实话实说了，“除了傅朝暮，我什么都不在意。”傅朝暮才是她最大的软肋。

傅羽意眼中聚集着寒芒，“那就看你能不能见到她了。不过，看在你给了我一个‘惊喜’的份上，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以后”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总像是遥遥无期。

何欢颜咬咬牙，“你总是这样子，连好好沟通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就靠着自己的心情，私自定了我的罪。我跟陆飞源清清白白的，你别像捉奸一样！”

阵阵寒芒从他眼中闪过。他的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来，“你喜欢让别人碰，那你就尽管去吧！”说罢，转身就想离开。

“傅羽意！”她喊住他，缓缓向他靠近。

“你独占的心思就那么强烈是吗？你觉得我背叛了你？你仅仅指控我犯错，对于你自己的心思，却不透露分毫，我怎么知道我为何就会惹你生气了？”

长腿顿了一下。

“但是这次，你至少要听我解释！”她忽然红了眼眶。

两年前，他冷绝命令她离开梅鹤城的那一幕又浮现在她眼前。这一次，她并不害怕他再次赶她离开，而是，不想再被冤屈的大石压在身上。

傅羽意侧眸，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还有眼里浅淡的泪光。他低垂眸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何欢颜的双眼蓦然酸胀得厉害，她迈开沉重的步伐，跟在那个高大的身影后面。

“傅羽意！”她又喊他的名字，他未曾停下来。

决绝的背影，像极了要抛弃她而去。心中掠过一阵惶恐，她冲了过去，颤抖的双手从身后抱住他。

傅羽意身躯一僵。暗淡的夜色只勾勒出他冷峻的面部线条，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双手紧圈着他结实的腰杆，贴着他温暖的后背，她哽咽低语，“为什么不愿意好好地听我说话？为什么不愿意听一下我的心声？”

她又说出威胁的话，“傅羽意我告诉你，这次你要是固执地给我定罪，那我们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彻底玩完了！”

沉默半晌，他扒开她的双手，唇线紧抿，一声不发就离开了。

安静的夜里，滴答滴答的雨声显得格外响亮。她抬起来，望着雨帘，眼角忽然流下一道泪痕。

她呆呆地站在门外，冷雨伴着凉风，她冰凉的身躯微微发抖。

后来，她躺在红砖房的沙发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夜。一直闭着眼，翻来覆去，每次感觉都要入睡了，但总是睡不着。

天蒙蒙亮的时候，几乎一宿没睡的她离开了红砖房。

回到傅家时，总感觉心里空空的。她期待着跟傅朝暮见面，然后带她离开梅鹤城，目前这心愿，还是落了空。

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

她深深闭了闭眼。

一个晚上没见到她回来，何云慈还以为她真的走了，正庆幸之余，没想到又看到她回到傅家了。简直要气死她了！

她开口就骂道：“原来你所谓的离开，只是离开一个夜晚啊。傅家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你这么大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清清白白的待嫁姑娘啊？硬待着不肯走，要不要脸？”

何欢颜抬起冰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明明是她自己生的女儿，她为什么就一副恨不得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