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气不敢出，停止了动作。想了想，还是等他走了之后再离开吧。低头一看，奶昔都要融化了，而肚子也实在是饿得难受，她又悄悄用勺子挖起奶昔，一口一口吃下去。

傅羽意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满屋柔和的灯光让他发现了异样，他并没有开这盏灯的习惯。黑眸往屋内一扫，看到了桌上那半包云片吐司。

他缓缓走向书桌，脚步声很轻。

何欢颜正埋头吃东西，也一边听着房内的动静。肚子饿起来太难受了，她捂了捂肚子，又想抬头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结果对上了傅羽意的幽幽黑眸。

她愣住，小小的白勺子就此停留在她唇间。

活像抓到了一只偷吃的小老鼠。

“出来。”他的嗓音说不上冰冷，但也是听不出什么感情的。

她拿开勺子，偷偷咽下刚入嘴的奶昔，抿了抿唇，装作不经意地觑着他的脸色，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神色。

接着，又抬头看了看他的黑眸，“我饿了。”她的嗓音仍然有些干哑。

他斜扯唇角，“何欢颜，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来我这偷吃什么？”

她指了指手中的奶昔杯，无辜地回道：“偷吃奶昔。”

生怕他连这简单的食物都不给她吃，她屈服于食欲之下，拿着勺子迅速挖起一勺又一勺奶昔，直往嘴里送。

看到她这副样子，傅羽意冷然斥了她一句，“活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她咽下口中的东西，“要是你一天下来滴水未进，你的吃相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滑腻的奶昔沾到唇上了，她伸舌舔了舔。

视线落在她那粉嫩的舌尖上，傅羽意黑眸眯了眯。

“给我出来，别弄脏我的地方。”

听着他蓦然变冷的语调，她的心也沉了下来。

右手拿着纸杯，左手攀着木椅想要站起来，还没直起半个身，腿就发软发麻，神思恍惚了一下，右膝盖猛然撞到地面，额头则正面砸到了木椅上。

见状，傅羽意冷眸一敛，一把将她拉起，骂了一声，“蠢货！”

别人都喜欢坐柔软的椅子，偏他傅羽意喜欢坐木椅，还是那么硬的椅子！

一头砸在椅子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钝痛，何欢颜低喊一声，捂着发痛的额头，轻轻地用手揉着。

“没见过你这样的蠢货！”傅羽意凝着脸色，又低骂了一句。

她缓缓抬起头，一双空洞的眼睛对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是啊，我是很蠢，蠢到轻易就相信别人，蠢到一番真心被践踏还不醒悟，蠢到自己还会相信那个曾经将我推到尘埃里的人。”

他还是凝着神色，“你指的是什么？”

她的嘴角缓缓往上扯，看不出任何笑意。说出来的话很轻，又很无力，“无所谓了。”

傅羽意暗自咬牙，“你出去，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这个蠢货！”

“好。”她双目无焦距，轻轻说了一个字。

捂着发痛的额头，在身后幽深目光的注视下，走出了书房。一步一步，又往楼梯走去。正走出宽阔的院子，一束灯光照了过来，她停住脚步。

车子缓缓靠近，车窗摇下时，露出了高照的脸。

“小姑娘，这么晚还去哪里？”他笑着问道。

她看了看静寂的四周，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轻声问道：“有吃的吗？”

“你肚子饿了？”高照说着就拿起手机，“那我叫老三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傅三少心情不好，你不用去找他了。”

他抬起头，这才留意到她面容憔悴，眼里还闪着浅淡的泪光，看这架势，两人是吵架了？他问道：“老三惹哭你了？”

她看他一眼，“我没哭，只是感冒了，有点不舒服。”

“好吧，那我不叫他出去了。”高照继续打傅羽意的电话，“不过，还是得跟他报备一声。”

“报备什么？”她看他一眼，轻声问道。

他笑道：“老三可是个大醋王。”

对此，她并不赞同，“你想多了。”

七楼上，傅羽意在何欢颜的屋子找遍了，也没看到她的身影，此刻，凝着一张脸站在厅中。心里憋着一股闷气，真不知道那蠢货跑哪里去了！

手机震动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

看到高照的来电，他粗着嗓音，毫不客气地问道：“有事？”

高照笑道：“没事，只是告知你一声，我带小姑娘出去吃东西了。”

傅羽意走到窗边，远远望见院门外亮起的车灯。“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事啊？”高照耸耸肩，很客气地说道：“傅老板，真是不好意思了，打扰了，我慢走，你不用送了，再见。”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另一边，傅羽意却黑了脸。

高照放下手机之后，偷笑着，“死鸭子嘴硬。”

“我就说是你想太多。”何欢颜淡淡说道。

他挑起浓眉，“那可不一定。”

发动车子，他一边说道：“先带你去吃点东西。有什么想吃的？”

“去喝碗粥就行了。”她回道。

安静的夜色里，十多分钟的车程后，他们停在了海派粥店门前。

二楼靠窗处。何欢颜低头看着碗里的热烫的粥，一边轻轻搅动着。

半晌，她突然说了一句话，“傅羽意是个脾气古怪的人。”虽然她自以为清楚他的脾性，但有时候，他又让她捉摸不透，怎么看也看不透。

高照笑了笑，“怎么说？”

她于是将两年前的旧事重提，又把前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前后的事情也差不多，前次——我也不说什么了，但我现在跟他什么都不是，他还一副捉奸的样子，因而对我冷着脸色，总之，我猜不透。”

“你知道傅正天年轻时是怎样一个人吗？”他突然这样问。

“我只听说他为人很风流。”她答道。

他点点头，又问，“老三有没有跟你提过，他的母亲经常会带他去哪里玩？”

她摇头。傅羽意很少跟她提起他的母亲卫穗，偶尔提起，也说不了多少，她不知道卫穗曾经是长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卫穗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只说他妈妈不太会做饭。”

高照静静笑着，笑意渐渐变凉，“就算是结了婚，他爸爸也经常在外面拈花惹草，而他妈妈，就经常带着他出去捉奸。”

听到这，何欢颜心中猛然一震。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是啊。”他的声音忽然变轻，“才几岁的孩子，想着做完作业之后，就放自己喜欢的动画片看一下，才翻开作业，妈妈就说带他出去玩游戏，但妈妈不是带他去商场或游乐场，而是带他去目睹他父亲的背叛，一幕又一幕，都是自己的父亲跟别的女人鬼混的场景。”

他呵了一声，“多么残酷的游戏。”

沉默了半晌，她才涩涩开口，“……但他也不能将这些事情迁怒于我身上。”

“那些阴影与伤痛，从小就滋长着。因为那些隐伤从来没有得到抚慰，只有他自己的压制，所以，痛起来时就化成了刀刃。”

他直直地看着她，“这就是他为何那么反感你跟别人亲密了。两年前那一幕，对他来说，就像是他妈妈带他去捉奸所看到的情景一样。”

“……不是他看到的那样。”她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又幽幽地说了一句，“我跟他又没有任何关系，是他自己的独占心太强。”

高照失笑，“小姑娘，老三对你可不一般。”他几乎是跟傅羽意一起长大的，因此，也比较看得懂傅羽意的心思。

“有什么不一般的？还不是跟平常人一样？”她揉搓着自己的手指，“不然，我还能怎么想？”

傅羽意是不会喜欢她的。这句话，她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