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二楼的大窗台边，还站着余白晴的影子。夜风还未吹散他的酒气。

低头看着刚走出剧院大门的何欢颜，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阴寒的气息。想到傅羽意因她而在工作上对他进行打击，他眼眸更加阴寒，右手重重地捶了窗台一下。

何欢颜早已将余白晴说过的那些醉话抛到了脑后。她抱着傅朝暮坐进后座，一边问道：“谁是你外甥媳妇？”

高照系上安全带，笑着说道：“你都那么给面子喊我一声小舅舅了，我当然也要给你一点面子。”

“我喊你小舅舅是给你面子。”她又没好气地回他一句，“至于你喊我外甥媳妇，这是给傅三少面子。”

高照哈哈笑了几声，“我的确是挺给他面子的。不过，我想老三也会认为我的称呼是对的。”他转头看着傅朝暮，“小朝暮，你说是吧？”

傅朝暮低头玩着风车，听到他的叫喊，她抬起头来，抿唇一笑。

“你看，小朝暮都认同我说的话。”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车子开向宽敞的马路。

何欢颜淡淡垂眸，“你别到处乱说，让傅三少听到了，恐怕又要说我乱想了。”

“这些天老三也在忙着其他事情，几乎都是很晚才回去的，哪里有空想这些？”高照说道。

他又问了一句，“从乡下回到这里，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面对的人不一样了，但生活还不是要继续。”就算再多阴霾，再多意外，她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高照挑眉，“抱着三少的大腿，是不是很好啊？”

“抱他大腿？”何欢颜撇嘴，淡声道：“傅三少的大腿，岂是我能抱的？”

高照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是他的小姑娘嘛，当然能抱他的大腿了。”

“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呢？让我尴尬，又让人家傅三少为难。”她卷了卷自己的长发，下定决心，找个时间就去剪短一截。

“他为难什么？我看他那小子是求之不得。”虽然傅羽意将他的心思藏得很深，但高照多少能看出一点。

何欢颜眨了眨双眼，眸光轻浅，“我可没看出傅羽意有这样的心思。”

高照笑了笑，“你刚开始接触他的时候，不是觉得他有点孤僻吗？他有时候就喜欢藏着掖着。你不逼他几次，他是一点都不会跟你透露他的想法的。但他这个人，也实在是护着你的。”

真的是这样吗？她轻咳几声，清了清喉咙，又转头看向车窗外。路灯的映照下，街道边的一朵朵落花被晚风吹散。

她敛了敛眸光，“高照，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他不喜欢我。”

他侧头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一次喜欢。”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说完之后，她就紧紧抱着傅朝暮，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不再说话。

秋天的夜晚，夜色特别深浓，浓似墨黑。

车子在傅家院子前停下。下车时，何欢颜对高照说道：“上来坐一会吗？”

“没事，不用管我，我去找一下老三。”见到傅朝暮已经睡着了，高照放低了嗓音，“你先把小朝暮抱回房里吧。”

“好，那我就不招呼你了。”她抱着傅朝暮去了二楼，高照就一路来到七楼。

客厅的地毯上，映着暗黄色的光芒。一双长腿走到沙发上坐下，男人右手端着一个透明的杯子。

高照走了进来。“这么晚，还喝那么浓的茶？”

傅羽意向他看去，浓眉淡挑，“不然，拼酒？”

高照径自躺到沙发上，舒服地跷起二郎腿。他摆摆手，“我可不想跟你喝酒。”他又摸了摸肚子，“喝酒伤身，近来肠胃不是很舒服，我应该注意养生。”

“养生？”抿了一口茶，傅羽意将杯子搁到茶几上，淡淡道：“不如，再把你送到乡下去？乡下空气好，食物又新鲜，正好可以养胃。”

高照大声地哼了一声，“我有一个整天想把我送下乡的外甥。真没良心的外甥。还是外甥媳妇善解人意，她还会告诉我乡下的生活技巧。”

傅羽意瞥了他一眼，“谁是你外甥媳妇？”

高照一手枕在脑后，闲闲地说道：“傅三少想要谁当你的媳妇，谁就是了。”他又道：“我看余医生行情很不错，傅三少，你不考虑一下？”

“谁又在你面前嚼舌根了？”傅三少扫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些微凌厉。

“没人嚼舌根，我自己说说而已。”高照啧啧两声，脸上一副可惜的样子，“余家的千金，我就没福分招惹了。”

他又摸了摸下巴，笑了笑，“不过，像小姑娘那样安安静静不爱说话的人，却是朵解语花，我也挺喜欢的。”

话音刚落，一道冷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向傅羽意看去，一手捂着胸口，“怎么那样子看着我？真是吓到我了。”

傅羽意冷眸一扫，“你想打什么主意？”

高照坐直了身，“我就坦白说了吧，你究竟喜不喜欢人家小姑娘的？”

幽邃的眸光落在深浓的茶水上。茶叶在热水中静静舒展开来。

傅羽意淡声道：“那是我的事情。”

高照环抱起双手，“你要喜欢，那也别绕弯子了，老老实实说出来就是。你要是不喜欢，那也别耽误人家，别让人家抱错了想法。”

傅羽意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又知道她对我抱了什么想法？”

高照只好用激将法，“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看得出来。人家小姑娘也不是差劲的人，看看那余白晴，一有空就往剧院去找她，近水楼台，人家可就捷足先登了。”

又是余白晴！上回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傅羽意眸光一闪。他轻淡一句，“我还同在一个屋檐下，怕什么捷足先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办法了。高照叹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要这样想，那我也管不着你了，但是，不好好把握机遇的话，以后就后悔莫及了。”

傅羽意端着茶杯，眸光深浓。

“行了，我要早点回去睡觉，去养养生了。”高照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走了之后，厅子里安静下来。夜色里，隐约传来秋虫的叫声。连着叫了好几分钟，虫叫声才渐渐低下去。

傅羽意低头，呷了一口茶。茶水已经有点凉了，他放下茶杯，走出了客厅。

连通房之间的空房里，有一个厨房。睡觉之前，何欢颜的肚子叫得厉害，又忍不下这饥饿，她来到这厨房煮了面。

面条的味道很淡，她加了黄豆酱，搅拌均匀。灯也没开，就着外面淡淡的月色，坐在地上，背靠沙发，一口一口地吃起面来。

看到傅羽意那个高大的身影进来时，她愣了一下。低下头将送到嘴边的面条吃了下去，才又抬起头来，淡淡问道：“要吃面吗？”

光线昏暗，四目相对时，谁都看不清谁眼底的情绪。

傅羽意右手搭在微凉的窗台上，半晌才回了一句，“不用。”

何欢颜也不再说话，低下头，继续吃面。

黑暗里，除了吃面时轻微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一碗面吃进了肚子，何欢颜站起身，走到料理台前，洗好了碗。

她从他身边走过，悄无声息地想回房。

一只大手拉住了她。黑眸望着她，薄唇缓缓吐出她的名字，“何欢颜。”

看着他幽深难明的视线，她转移了目光，“什么事？”

“你喜欢我？”男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