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天空和今夜一样少云。但就在这样普通一天的后半夜，一场席卷整个园区的大火打破了宁静。这一切都归咎于你母亲，因为她的操作失误引发了工厂瓦罐的爆炸，一系列连锁反应下火势变得不可控了。”

“这……这真的是我妈的责任？原来不是你骗我的？”

王行展也没料到火灾的起因就是阿定的母亲，他以为这是幽灵诓哄阿定的。

“是的，在爆炸的第一时间你父母的性命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幽灵的身躯正逐渐缩小，从起初近三米的大个已经变得和王行展齐平了。对于他这样的外貌改变，王行展打心底里有多么的高兴：终于不用抬头仰视着别人啦！

“那么……那么后来为什么我会再次见到我的父母？难不成他们都是你捏造出来欺骗我的嚒？”

对于这件事阿定始终抑郁不平，尤其在知道自己被欺骗后心中更是难受。

他想讨一个说法。

听到这番问话，杰瑞没有选择直接回答他，反而有模有样地学着王行展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你为什么不说？”

阿定的话如悬挂在梁木上的倒勾。这幅咄咄逼人的模样未曾见过。

“在这之前你就不想问一问我究竟是什么嚒？”

他笑容的温柔和温筠惠比起来不遑多让。

“那你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王行展已经许久，早就迫不及待想要问了。

“我是这片工厂孕育而生的灵魂，其实我也不清楚是在什么时候有了自我意识，但是我知道该守护着这片土地。”

“那么……也就是说你是这片土地的守护神？可以这么理解嚒？”

关于这方面的王行展也不懂，便只好虚心请教。

听到这样的赞誉，他的脸上洋溢着比阳光还灿烂的微笑。

“说是守护神也算不上。你瞧我有什么能力替大伙办事嚒？”

他敞开双臂，将自己的胸膛赤露展开，同时外放的幽蓝色粒子也全部收回体内。他已经有了人类的模样。故而王行展也开始讥诮几句：“瞧你这样也觉得不行。”

王行展说出这番话的用意自然是要激一激他的怒气，好探探说话底线，可没曾想到他居然坦荡荡地承认了。

“确实不行呐。我唯一做的事情也不过是重塑了阿定父母的灵魂，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办不到。”

“等等”王行展抓住话中的重点，“阿定父母的灵魂？你还能招魂？”

这个倒真没想到。

“我也就这点本事了呐。”

杰瑞五官渐渐清晰起来，是个中年大叔的模样。

“招魂是怎么一回事？”

对此王行展很是好奇。

“就像这样”

说罢，杰瑞轻轻挥舞起右手在空中轻轻滑过，画了一副晦涩难懂的符咒，接着便有一个小人模样的人偶出现在他的手掌心中。

“这就是最近刚刚划过空中，奔向大河的灵魂。”

它就像一个婴儿，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憨憨地傻笑。

“它没有灵智？”王行展提出了疑问，不过杰瑞摇了摇头，对王行展说：“只是因为它才刚刚剥离肉身，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

“那听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你在阿定父母遭遇火灾时及时收回了他们的灵魂？”

每次讲到这个话题，阿定的精神总是格外集中，而且因为杰瑞现在表现与常人无异，更足以让他为之一振。

“你很聪明。”杰瑞点名表扬了阿定，“确实是我及时收回了他们的灵魂，也只是堪堪收回了两个灵魂。当夜总计死了一千四百多人，望着它们离开肉身，飞向北方大河的源头时，我的心又何尝好过？”

阿定明白了，他明白了为什么只有他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过有一点他始终不理解，只是看到王行展这么兴奋地问杰瑞问题便只好先埋藏在心里。

“这话的意思，如果有人在你面前去世你能让它不流入暝河与乌江？”

“哦？没想到你居然还懂这个？！”杰瑞朝他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个事实。

“那为什么在今年年初，你没有延续阿定父母的灵魂？”

“延续？我自己都快被消磨殆尽了，怎么还延续别人的灵魂。”

这话说得王行展无言以对，只好默默转过身去看脚底下翻滚泥土的爬虫。

见王行展不说了，犹豫许久的阿定终于有机会再次提问。虽然他真的特别渴望再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但是他也已经成年了，他懂得这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我，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爹娘会选择复活来看望我们呢？”

“复活？不不不你瞧瞧我现在的模样。”

杰瑞收拾起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衣服，他在阿定面前开始转圈圈。

“在你看来我算是一个活人嚒？”

阿定犹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杰瑞依旧我行我素地往下说：“因为之前的印象你忘不掉，如果你能忘掉还会说我是虚伪之物嚒？”

此时的杰瑞比活人还像活人，他的一举一动中根本看不出任何不适的地方。

“你的父母亦然如此。我只是用你们口中的粒子给他们重新筑起身躯，让他们伪装成人类罢了。”

“是这样啊。”

阿定丧气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疼。这样的事实他实在是接受不了。按照他的说法，那三年光阴陪伴着他与阿可的居然是假的。一想到这，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就知道说出真相你会接受不了，但是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你的人生轨迹早就在三年前那场火灾后改变了，无论你再怎么挣扎也回不到过去。”

“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倔强的阿定为了使自己的眼泪止住，他用牙齿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那鲜血沿着他的嘴角往地上淌。

“你为什么要复活我的爹娘？”

“唉”

杰瑞有史以来第一次叹气，想必接下来的话连他都不想说。

“因为你的年龄太小，根本扛不住这场风波。你父母哀求我，让我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好将你抚养成人。这样你就有能力独自一人面对这个世界了。”

事情的真相其实早就想到，可是真的说出口时就连王行展也难免内心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