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玄子和燕玄龙先是嘴里念念有词:“神水入腹,五脏清明。”
念毕,再端起茶杯。
“王局,再来几块点心吧。”
元玄子说完,递了一个眼色。
燕玄龙立即起身,到柜里端来一托盘特色糕点,摆放在茶几上。
“这些都是我们太乙宫自制的点心,有贵妃酥、状元糕、水晶饼、绿豆卷、重阳络、八仙包、福寿膏等。”
没等燕玄龙介绍完,黄强先抓了一块塞进嘴里,还没咽下肚,便连连喊道:“好吃好吃,王局,来一个。”
燕玄龙小声自语念咒,念完再拿起一块水晶饼,细细咀嚼,分三小口咽下。
吃完后,又低头念:“百谷入胃,与神合气。∽。长生大地,飞登玉阙∽。”
“这是在念咒吗?”王一清好奇地问。
“念的是饮水咒、饭斋咒和结斋咒。”燕玄龙说。
“忒麻烦了吧。”黄强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说。
“施主一粒米,大似须弥山。今生不了道,披毛戴角还。”元玄子表情郑重。
王一清听后,心里咯噔一下,他以为元玄子是意有所指,便自嘲道: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们公务员也是受十方老百姓供养,每天都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本来我们王局还想到太乙观来养老,没想到规矩忒多,比做官还累。”
黄强见王一清有些不悦,忙把话头对向元玄子,似有讥讽之意。
元玄子笑道:“我们太乙观是修心养性的佳地:
春有桃红并柳绿,夏有荷花与茉莉。立秋核桃白露梨,寒露柿子红了皮。
冬有瑞雪更旖旎,傲骨腊梅香扑鼻。四时八节风光好,抛家舍业披道衣。”
“这么好那么多,为什么大家都不来呢?”黄强冷笑道。
“神仙好当,放不下;凡夫难做,样样求。”元玄子笑道。
“家大业大,太乙观日常开销不小吧。”王一清瞪了一眼黄强,对元玄子说。
“太乙观属全真道派十方大丛林制宫观,有庙宇三百六十五间,弟子八十一人,全部人数一百六十二人。
分工明确,按‘三都五主十八头八大执事’,分管讲经、化缘、安全、斋醮、客房、自养、斋饭等事宜。
自筹建至今,一直尊遁自生自养,自立自治的原则,素以敬天祀祖,修道行教,利人济世为宗旨。
太乙观还长年坚持济贫救灾,施医给药,规诫劝善。设有道医馆、放生塘、积善堂等。扶危救困,广种福田。”
“什么三都五主,还有那个头?”黄强不知是考是问。
“三都是都管、都讲、都厨。五主是堂主、殿主、经主、化主、静主。十八头是库头、庄头、堂头、钟头、鼓头、门头、茶头、水头、火头、饭头、菜头、仓头、磨头、碾头、园头、槽头、净头。八大执事是客、寮、库、帐、经、典、堂、号。”燕玄龙代师父解释道。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按老规矩办行吗?”黄强说。
“太乙观目前完全按照道观管理委员会监督下的几大职能部门管理。与过去的模式有一曲同工之效。”元玄子说。
“1970年秋,我来过一次太乙观,那时是一片尺椽片瓦,残垣断壁。
我找了一晌午,也还没找到一个道士,没想到今天变化这么大。”王一清感慨万端地说。
燕玄龙说:“三十年前,师父刚来太乙观时,这里只有两间泥屋,摇摇欲坠。师父见状便盟誓发心,要重现太乙天神当年盛况。
为此,师父常教诲我等弟子,精进勤学,弘扬道旨,造福黎民,舍身忘已。三十年来,师父不辞劳苦,广化有缘,殚精竭虑,不知熬过多少不眠之夜,太乙观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正说到感伤之处,忽见燕玄虎仓皇闯入,他不顾有贵客在旁,气喘嘘嘘地的报告:
“师父,不好了,道医馆出事了!”
元玄子抿了口茶,抬起头,问:“什么事?”
“他们说,说大师兄把娃治残废了!”燕玄虎边说边拿眼角瞟燕玄龙,白皙的脸上涨起了一圈红晕。
燕玄龙瞅着燕玄虎说:“是不是前天那个癫痫娃?”
“就是他!原来还能说话,现在口吐白沫,全身抽搐,不省人事了!”燕玄虎眨动着灵活的小眼睛,观察师父的表情。
元玄子扭头问燕玄龙:“什么情况?”
“这个男娃三岁犯病,四处求医问药,毫无结果。病情日益严重,最后找到我们道医馆。我通过六经辨证,判断他为先天性癫痫。
于是采用太乙冰针治疗,取穴:
大椎、陶道、身柱、长强为一组;
陶道、筋缩、腰奇为一组。
两组穴位交替使用。
配合内服中药:磁石20克,陈皮、半夏、天麻、全虫、胆南星各9克,钩藤、天竺黄各20克,生、熟曲各15克,琥珀、朱砂各3克,用后痊愈。三年无复发。”
燕玄龙起身肃立一边,如实向师父回禀。
元玄子点头,他问:“孩子痊愈后还继续用药吗?”
“没有继续用药。”燕玄龙回复。
“师父,村民要砸道医馆了!娃的脉摸不到了,瞳孔放大!”
紧接着跑进来的是三弟子燕玄云,他是陕西中医学院的高才生,擅长针灸,现负责太乙宫道医馆的日常管理和医疗工作。
“村民说要是不拿出太乙仙方,把娃救回来,他们就…..”燕玄云有些说不下去,他看着师父闭上了嘴。
王一清和黄强听到太乙仙方四个字,像被电击了一样,立时竖起后背,双目圆睁,甚至连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敢情连太乙宫附近的村民都知道太乙观藏有太乙仙方,真是到了地球人都知道的地步了。
元玄子还敢不承认!
“无稽之谈!”元玄子从椅子上站起身。
“师父,你快去看看吧,村民们包围了道医馆,说拿不出太乙仙方,救不了娃,就和太乙观拚了!”
这回跑来报信的是四弟子燕玄风,他和燕玄云是同班同学,现负责道医馆工作。
“二位请留步,我去去就来!”元玄子扭身对他俩打了个招呼,一撩道袍,抬步向门外急走。
“我们也去看看。”
王一清和黄强怎么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不定还能从村民口里听到什么惊天大新闻,顺藤摸瓜揪到太乙仙方的小尾巴。
道医馆建筑在太乙宫脚下的东南方不到两公里的山坡上。由于靠近太乙村,当地村民皆在道医馆存有健康档案,全部实行终身免费医疗。
大夫均是太乙观的医道,轮流上岗,药村取自终南山,纯天然材质,古法炮制。
另有太乙观独门秘技,师传太乙神针,手法奇异,取穴大胆。
有时,竟取人体十大死穴用于回阳救逆。施针道医,皆身怀绝技,火候精纯,得气进退,妙手回春。
道医馆虽隐深山,却声名远播。诸多疑难杂症患者,不远千里,迢迢而至,慕名求医。
医馆原只有一栋二层,现扩建为三栋二层。分别作门诊、住院和疗养之用。三栋楼呈环抱之势,朱墙碧瓦、古色古香,外有一圈子青砖到顶的围墙。大门为三柱六层歇山式牌坊,上书三个烫金篆字:道医馆。
旁边一幅楹联:
素问一何以生二二何以生三自然道之玄
本草木可以克土土可以克水人间医者心
等六人赶到时,道医馆牌坊前已乌乌压压地围满了村民。
有一位中年男子手拿锄头,高举当空,被身旁几个小伙拦腰抱住。
还有几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少年,提起木棍,意欲打砸,手被一圈白发老汉死死攥住。
另有中年妇女抱着月月娃,坐在地上哭闹喊叫,情况嘈杂混乱,十分危急。
只见那举锄头的中年男子扯着嗓子喊叫:
“把娃治死了,可怜我家五代单传,还叫我活个啥!我今跟他们拚了!”
阻拦的村民则厉声道:“你个球嘴脸!良心叫狗叼了!你娃生下来就这熊式子,人家给治好三年没犯病,你不念情,这会却要翻脸砸医馆,鬼屁知道你娃又受啥邪咧。”
“不能乱来!咱村人上哪搭看病不要钱?”
“白享受这多年还不念恩!你一只老鼠想害一锅汤!”
两下里互不退让,拉拉扯扯,推推搡搡,正闹个不休。
这时,元玄子跳下车来,高声问道:“孩子呢?”
村民们基本上都认得元玄子,许多人的陈年宿疾、难病怪病都是元玄子亲手治愈的,谁家有灾有难的,也都请太乙观的道士前去禳解。
太乙观道长在村民心中享有很崇高的地位,犹如村人的保护神一样。
大家听到他的声音,立即松了手,闪出一条道来,坐在地上的妇女哭哭啼啼地把娃抱过来给元玄子看。
只见这六岁的娃长得又细又小,黄杆蜡瘦,像是三、四岁的样子,明显的先天不足,五迟五软。
现在嘴唇青紫,牙关紧咬,双目紧闭,白沫横流。人迎脉陷,瞳孔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