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睡，三人聊到天亮，也没聊出所以然来。

燕玄龙决定陪同思华老居士在南京多住几日，而燕玄虎和燕玄飞吃过午饭后，骑自行车追赶燕玄龙。

从南京过马鞍山、芜湖，到安徽无为县，全程155公里，燕玄龙一日即到。

据无为州志记载，魏武征吴筑城于此，因无功号为无为城。又思天下安于无事，取“无为而治”之意。其本意是天下太平，与民休息。无为出过许多名人，其中最出名的是米芾。县里有米公祠，但燕玄龙抵达时已至黄昏，他未向县城去，而是沿一条乡村小路准备寻个农家投宿。

刚才村口，便见三名道士被前呼后拥地请进一家贴着白对联的民宅，很明显，是做法事的。

燕玄龙本想回避，却在不经意的一瞥中，与主家搭话的吴为道士目光相碰。两人都笑了。吴道士向主家介绍后，向燕玄龙抱拳道：“前辈可要此歇脚？正巧，我们缺少一人，前辈若不嫌弃，不如帮上一两天，晚辈这厢有礼了。”

燕玄龙笑道：“是做游十殿、游五狱吧，幸好还会些。”又与其他两名道士相见，主家见又来了位老道，更加增添了份量，忙声言可加钱。

燕玄龙摆摆手，说不收费，帮忙而已。主家听说这位不收钱，越加热情，呼三喊四，让给燕玄龙推车子拎行李安排住处。

院北墙下停着五底棺木，杉板20块，底、盖、两旁各5块。生漆弥缝，无钉，内外以漆拌瓷粉数层，光亮鉴人。走进内屋，死者面覆绸巾，两手微握，持面饼7枚，以棒穿之，谓之打狗饼。床前点油灯，燃香烛，置饭一盏，鸡蛋两枚，孝子贤孙正跪在床前，合家举哀。

吴道士与主家商定好法事的规模、入殓、成服、出殡等主要程序的时辰后，道士们开始倒计时，进入工作状态了。先命给死者更衣，谓之小殓。打来井水，用新布巾擦身、前胸及后背各三下，因是老太太，又梳头三下。本应孝子来做，但他们惧怕，只得由道士们代劳。

更寿衣时，将孝子衬衣领剪下，塞进死者之领。寿衣为五领三腰到底，即上衣五件，下裳三件，皆为丝柿。

死者手足均以丝棉套住。燕玄龙等三道士诵经破煞，吴道士则一手振铜鈴，一手操刀夹碗，洒以茶叶五谷米，大喊一声：起！

众道士扶尸入棺。一家人急取床下垫草及生前所着布鞋，在大门外当街焚烧，俗称烧下床草。尸腰系着棉纱，多少岁系多少根。老太太80多岁了，系了粗粗的一根，入棺时可托腰部。剪掉末端，即所谓寿纱。死者入棺，是谓大殓。

殓时死者口含元宝，首枕鸡鸣枕，即红绸缝的三角形，中实以草杰及冥锭灭。足踏蹬脚炭，即木炭围以红纸涤。空缝处塞灰包，灰包以大表纸包草灰，数目与死者年龄相符。

死者覆以绸被，棺口嵌方形红绸。子孙临棺泣诀后，加七星板、罗棺板、钉钉、漆口。

棺前布置法堂，堂上设案，四周用老白布围着，供灵位和遗像，摆鸡鱼猪三牲祭品及三素，两边点白蜡烛一对，香炉内焚香。

置长明灯、腰灯和本命灯，终日不熄。

吴道士将破煞用的刀碗，放于棺下，碗覆地下，上压以刀，打狗饼七枚置棺上。

这时，吴道士书七单、孝名单。

七单即自死日起，每七日为一七，七七为期满。列出逢七日期，书于白纸，贴在堂前。

孝名单为五服以内男女子孙的名单。主家报上死者的生辰八字。

吴道士铺开黄纸，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写好祭文。

燕玄龙又写梁上书：音容宛在。

两边对联：日落西山还见面，水流东海不回头。

道德五千言救出沉沦苦海，经科三万卷点破生死关头。

两人那洒脱从容的举止，行云流水的语言以及力透纸背的字体令围观的村民啧啧赞叹，钦佩不已。吴道士又将每节经的名目，张贴在墙，类似课程表，以供监督。

七单上列有亡魂返家日期。

吴道士嘱咐当夜大门虚掩，门内外屋檐下均斜倚纸扎芦杆梯，门外梯旁放瓦罐，中有熟鸡蛋两枚。门内梯下置洗盆巾。堂前置小方桌，燃白蜡烛，铺以草灰，上有杯，箸各一对及鱼、肉、蛋菜肴3碟，桌角焚冥锭数枚，供阴间差役取用。自大门口梯前至卧房，锅灶、灵柩前均筛草灰。家中屏坐其他室中，以俊魂归。夜深，见灰上有猫鼠足迹或烛因风闪烁，则亡魂归来。于是鸣爆杖扫草灰，撒纸梯，送于河畔。

第场法事，四名道士轮番上场，一人念经，其它操锣鼓、帮腔。主祭吴道士神情凝重，与孝子并排肃立灵前。根据经文内容，有时执铃，有时提锣，有时持剑，念念有词，时而高腔，时而低诉。在鞭炮声中，手捧一尺三寸执杖的孝子，必须向灵柩伏地磕头。现在都用音响设备，夜深人静，吴道士念经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开言我把列位叫，叫声列位听分明以下十月怀胎经，字字行行记在心。

正月怀胎如露淋，桃李话开正逢春好似水上浮萍草，未知生根不生根。

二月怀胎不记时，手酸脚麻路难行眼花不见穿针线，放下花朵懒起身。

三月怀胎三月三，三餐茶饭吃两餐三餐茶饭不想吃，只想酸梅口中尝。

四月怀胎渐渐紧，浑身骨软闷沉沉少年生子尤小可，老来疾病苦难当。

五月怀胎分男女，七孔八覆边成人是男是女心中想，未知何日得降生。

六月怀胎三伏天，烧茶烧水懒上前堂上扫地身难转，行路尤同上高山。

七月怀胎正是秋，时刻记儿在心头物高不敢伸手取，物底不敢低头抽。

八月怀胎桂花香，收谷进仓乱忙忙母亲怀胎多辛苦，头昏眼花面皮黄。

九月怀胎重如山，低头容易起床难吃饭不敢多吃口，罗裙不敢紧腰缠。

十月怀胎刚刚满，儿在腹中团圆转左手扯娘身上肉，右手扯娘肚里肝。

一阵痛来一阵忙，两镇痛来失了魂牙齿咬得钢钉断，两脚踩得地皮惊。

生命危危往心头，十分苦楚最难当叫娘上天天无路，叫娘下地地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