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玄龙强忍住剧烈的窒息，跑到船前寻问有没有人认识张阿福。几个人都摆手，懒得看相片，燕玄虎实在看不下去，质问他们：

“为什么要把垃圾抛进河里，你们不知道钱塘江是浙江人的母亲河吗？你们将来喝什么？”

“搞笑！”船员手不停，仍然丢垃圾进江，他说：“你一看就是外地佬，还是道士，我们本地人都知道，钱塘江光是杭州河段就有垃圾24吨，死尸千多具。

不信你天天来，每天从上流漂下来的死猪就有三、四卡车。将来喝什么！

钱塘江的水早就达不到饮用水标准了，政协委员都提议向千岛湖借水了！”

“这个人认识吗？”燕玄龙问船员：“他在这里做过挑工吗？”

“挑工都是天天结账的，我们从不正眼看他们，就算在这里干过，也没人认得。”船员把垃圾扔完之后，开船离开了码头。

燕玄飞跑到挑工那里一个个地对认，又打听，仍是没有结果。由于气味实在难闻，三人不得久留，飞车逃离。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南朝吴均在与朱元思书中，描绘的钱塘江上游富春江的山光水色现在听起来宛如童话一般。”燕玄飞喟叹道。

“今天晚上睡哪儿？”燕玄虎问燕玄龙。

“船上！”燕玄龙说着把车子调到古远河上。

浙东古运河有1700多的历史，由晋会稽内史贺循主持兴修，为先秦时期中国三条古运河之一。

时至黄昏，三人走近运河，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河水灰暗油腻，布满青苔的河面沾着塑料袋和各种垃圾，微风拂过，阵阵臭气从中散发出来。

这么晚了，还有两名工人在小木船上打捞河面的垃圾和水草。

他们骑到一处桥洞，但见一家大小五口正在煮面条，浙江人不吃米怎么吃面呢？寻问之下方知他们是北方来此打工的，租不起房子，桥洞就是他们的家，吃喝拉撒睡全在这运河边上。问及河水为什么这么脏？男主人说：“柯桥是中国轻纺城，全是印染厂，一家挨一家，你再往前走，能熏死一头牛！”又问是否认识相片上人，回答是他们在此不认识一个人。

三人继续向前，河水变得又黑又黄，河边堆满了各种垃圾，再看那细长纤小的古纤道，仿佛微苦游丝的叹息。在前胜桥附近，碰上一位老人，向他打听运河边上打捞工人的事，老人说：“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

这条河十五年前还是很干净的，经济发展了，老板发财了，听说，运河还要申遗，水质这样污浊不堪，外国人来了不熏死两个才怪呢。”

正说着，但见桥上一个人影扑通一声跳入运河，老人忙四下叫喊：“不好了！有人跳河了！快来救人啊！”

三位道士眼见着有人跳河自尽，急忙脱去道袍，准备救人，旁边老人用手一指，大喊：“瞧！他自己爬上来了！”果然那人浑身淤泥，头顶绿苔，顺河堤晃晃悠悠地爬了上来，他不停地吐口水，一边骂道：“娘希匹，太臭了，实在呆不住！呸！”边骂边摇头，兀自走远了。

老人说：“这已经是今年第八个跳河的了，许多人学精了，知道水臭，后来改跳楼了。”

“老人家，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寻死呢？”燕玄虎穿上道袍，问。

老人叹道：“你们是外地的吧？我们浙江有民间集资的，一年25的利息，大家都打破头的买呀，这才享受了两年，老板跑路了，听说在美国沙滩上晒太阳呢。我们家亲戚二十来口没一人不买的，那点棺材板钱，唉！全扔河里了。我们要是想不开，要是想不开，早就，”

“一年25的利息，一听就是骗人的，干啥能挣这么多的钱？”燕玄飞说。

“这倒不是骗人的，他们拿了集资款去炒楼。记得我儿子1995年回温州结婚，当时的房子不到2千块一个平方，那时上海的房子也就5千块一个平方。现在你们去看下，温州的房子炒到5万至10一个平方，上海外围的房子至少2万到4万一个平方。

温州人见炒房利大又只赚不赔，纷纷加入，从各种渠道借钱，温州炒房团已经把全国的房价统统带起来了。台州、金华一带的有钱的见了也打破头地加入，后来全浙江人都把家里所有的钱拿出来，交给淅商炒房团，现在杭州西湖边上的房子都超过10万块一个平方，房价十年涨了20倍不止，一年给25的利息算什么呀。”

老人说得眼冒金光，振振有词，见三人有些不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剪下来的豆腐块大小的报纸，在昏暗的路灯底下，只见上写着：

中国城市房价每平方均价排行榜。

“我看出来了，前十名中浙江的城市中占了四个，说明浙江人很有钱啊。”燕玄龙说。

“浙江人很有钱是不假。一方面是政策也好，老百姓也支持，上下都掏钱，还有一方面浙江人也能吃苦，胆大包天。像温州的王均瑶当年才20岁，就敢包飞机赚钱。

还有那个吴英，19岁就敢投资房地产。

不过，他俩的命都不好，一个是英年早逝，38岁死了。一个是28岁就给判了死刑。可惜呀！”老人边走边摇头叹气。

“可惜什么呀！温州人炒楼、炒煤、炒大蒜，炒什么，什么飞到天上去，这些都是老百姓的民用物资，要在战争年代早就拉出去枪毙了！现在听说炒到全世界去了，把加拿大的楼炒得美国还贵，外国人见着他们都恨得牙痒痒，小心不要当犹太人碰上了日尔曼的，到时连命也保不住！”燕玄虎说。

燕玄龙说：“绍兴师爷宁波帮，温州商人义乌腔。无绍不成衙，无宁不成帮，无浙不成市，无徽不成商。自古如此，老人家，我们说的对不对？”

老人连连点头，说：“我们绍兴古称会稽，你们不要看现在臭哄哄的，那只是近十年来的事情。

我们绍兴是中国文化底蕴最深厚的城市，也是春秋战国和南宋两度建都之地，有会稽天下本无俦，天子之城，天上仙都，泱泱大帮的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