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元婴,在任何宗门看来都是莫大不敬,是要不死不休的。奇怪的是,悬剑门这边没有一人发言,就好似见鬼一样的望向吕扬茂,连回骂都忘了。
再度成为焦点的吕扬茂面展微笑,端是飞扬。自从目光抬起,就再没动过。如剑似刀,望向天空之上那尊本需他俯视敬畏的存在。
无畏无惧的眼神战意腾起,一抹轻笑挂在嘴边,抗争之意弥漫周身。
那压得天魂宗众修喘不过气,抬不起头的威压,放到已算不得什么了。压抑的气氛莫名变的轻松起来。
一名名老一辈的天魂修默默的抬起头,神情平淡而坚毅。不知何时荡起的风吹拂而过,又是一张张显得年轻的脸庞接连抬起。至此,已再无一人低头。
“万剑之所指,锐天之所向!锐天所属莫敢惜命。”
望着天空,为首的锐天峰男子平静喝道。淡漠如水的面容下藏着撕碎一切的疯狂,他抬手向着前方张开,前方围拢在万剑把把飞剑,登时回返。
飞剑入手,男子挽了一个剑花之后猛然挥下,利落干脆。一脚踏前侧身,唇齿微动间,一字轰然炸响。
“战!”
背后声声跟从,百剑齐横刹那绽放的光彩,璀璨逼人。反观悬剑门之前利刃在手的鼓噪,只如儿戏一般。
一波未平,这边又有怪笑声传来。
“嗤嘿嘿嘿!”
钱荡彪伸展身体,开怀笑道:“喝,要打哪轮的到你们锐天峰出头,虽然咱炼魂与锐天不对付。可那次出战,咱炼魂不是顶在最前!缩在后面可不是咱们的风格啊!”
许是真的有什么好笑,直笑的钱荡彪肩膀前要后晃。但悬剑门众人笑不出,这个原本就远超常人的两米长人,在这摇晃间,扶摇拔高到丈许。雄壮的身形越众而出,站在最前。
原本就怪异的无袖衣袍被撑开,露出各种伤疤纵横,黑毛浓密的胸膛。钱荡彪周身魂雾蒸腾在彪悍的身形,煞气鼓荡。摆着一副犹如修罗地狱里恶鬼般的凶恶面庞,分外骇人。
在场的炼魂峰弟子只算少数,此时齐齐站出。那便是五十几尊铁塔横亘路边,便是筑起五十几面盾牌,连作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墙。
天魂宗两大战峰齐出,西山域谁敢争锋?悬剑门一众再退,在这百死生还的逼人煞气面前,谁敢向前?更何况他们中很多人,其实都未曾做好战斗前的心理准备。
袁山以元婴强势本无需顾忌任何人,但此时也不得不去换位思考。天魂宗这边杂七杂八各脉皆有,不过老一辈修士和年轻修士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老一辈经历过大劫的天魂宗修士,大多神色默然,眼中燃烧狂热。出生入死拎着脑袋战斗又不是第一次?便是在重新疯狂一会,也算不得什么。
他们会这样再正常不过,但这些明显面庞稚嫩,兴奋坚定溢于言表的那些行进内门弟子又是怎么回事?他们真的就不怕死吗!
袁山不禁沉默,似乎但凡执行过几次宗门任务的弟子……就都是这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天魂宗会给万魂山脉适龄孩童提供必要的修行资源么?
给适龄孩童发放修行资源,这是其余三宗想做却不敢作的事情。毕竟不是谁都用勇气拿大把灵石去打水漂的。要知道灵石那可是能兑换大量金银,只需一枚便能发家致富,活的相当舒坦。
这是谁都拒绝不了的诱惑,穷乡僻壤出身,最是眼窝浅显看不长远。便是不想换金银,只想搏个前程。有着乡间愚妇以及那些自以为看透人生的枯朽老者在,风言风语刮过,便是乡里亲邻都要嘲骂一声,这不是傻么?
偏偏万魂山脉的住民便是这样的傻子,哪怕困窘到家里揭不开锅,成天吃糠咽菜。也不见得谁去拿宗门下发的灵石,去换金银维持生活。
更有甚者,连这从天而降,摆在眼前唾手可得的横财都拒绝不要。身家富硕看不起这点灵石消耗还好说,那些个身具微末修为高不成低不就,便是维持自身修行都困难的。宁愿自己
不能以偏概全,用灵石兑换金银总还是有的。以天光城住民最多,万魂山脉真的很少。
想不通,想不通啊!明明天魂宗遭难最多,怎么就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配上性命,安于清贫呢?
吕扬茂窥探不到袁山的心思,他慨然而行。虽有镇魂锐天两峰弟子出面,但到底他才是天光城的主事!
“我恒天峰虽不擅战,可还是有些骨气!”
抬起右脚在地上轻画一圈,莹莹绿光蔓延在他划过的足迹,伸出九道脉络向着四方伸展。然后就是一道一道符印凭空显像,好似大洋中的游鱼,一面灿着金光,一面结对游荡,蒙光氤氲煞是玄妙。
还不及众人惊呼,吕扬茂双手不闲,掐诀念咒后又是向着那肥硕隆起的肚皮狠狠一拍。那肚皮间仿佛孕育着什么,灵光闪烁,带着一股通透之感蔓延在吕扬茂周身。随后一阵轰然气势掠过周边,将周边完全笼罩的灵光,一闪即逝。仿若什么都没发生。可稍稍感知,便可觉周围似乎多了什么。
先前的一步起阵已不算什么,胸腹孕阵才是真正的惊人眼球。
天魂宗大劫,诸峰各脉死战不退,炼魂体修锐天剑修几乎打光。其中以恒天峰保留最全,唯有阵修例外。
阵修,守有余而攻不足,既然是守势那就少不了恒天阵修阵前效死。无论是哪一场死战,都少不了恒天阵修的身影。
被称作捋羊毛的吕扬茂,怎么可能是一名阵修呢?没人愿意相信,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众人不信。
就像突然发现一个原本老老实实,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邻居,居然是这天下最不惧死的人。
其中惊骇岂是寻常。
况且胸腹孕阵,分明是成婴境后期的阵修为了成就元婴才会使用的手段。而吕扬茂现在分明是要一己之力,硬悍元婴。
他一个人或许不行,但身后有这么多天魂宗成婴境,谁敢说不够一战的?
王祷心中酸涩,他总算明白了。自己纵然与吕扬茂同为天光城主事,可真要论本事,十个他捆在一起都顶不上。
对自己爱答不理,王祷心服口服,他有这个资本。
“尔等欲死乎!”袁山冷声高喝,展现修为进行威压。可惜,现在可没人会卖他这个元婴的面子。
一名又一名的天魂修展露姿态,育魂蓝袍隐了身形,化作一股股若有若无的阴风飘荡空中。镇魂修在韩枭的带领下,尽展修为,一尊一尊的战魂铺天盖地的腾起,修为低些的也是放出魂雾,扬威助势。
近千人联玦欲战求死,又岂是区区一个元婴初期修为所能压服的了!
袁山横眉瞪眼,几乎被气昏头的他扬声怒喝:“老夫身为元婴,有权惩戒冒犯!你们这……是何道理!”
道理不是可以不讲么?吕扬茂只是冷笑应道。
“门下不可不护!”。
笑罢,这名恢复了修士风姿的老人脚下轻动。没有丝毫迟疑的迈上了,那原本踏足一步,按规定便命不由自己的分魂道。
“辱吾宗弟子者,必诛之!”
身后,近千天魂修同样悍然踏步。